第92页
詹三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意识朦朦胧胧的沉浮,心头只是觉得难过,这入睡,便睡得极不舒服,眉头总是蹙起。
半夏听得韶衍呼唤,进了房来,替詹三笑把过脉,轻声道:“已有好转,但怕反覆,还是不能疏忽。”
韶衍见人睡得不安稳,说道:“去将一瓣心香点起。”
半夏道:“一瓣心香已经用完了。”
韶衍皱眉,原是望着床上的人,眼睛斜过来扫了一眼半夏,冷声斥责,“怎么不早提醒本座。”
“楼主身体见好,夜里不燃香也能安枕,便说先搁一搁,等到有需要时再说。”
这一瓣心香温养脾胃心肺,夜里助人安眠,这原是桃源医谷的一方秘药,桃源医谷遁世多年,几年前,丘召翊结识一位女子,从她那儿得来了这香的调制方子,见詹三笑心肺弱,夜不安枕,便将这香送了来。
的确是好香,能温养心肺,使人安眠。
不久后,丘召翊闭关,韶衍不知她师尊闭关多久,怕詹三笑一瓣心香用尽后,无处寻去,便向丘召翊要了方子,调了香,给詹三笑送来。
韶衍道:“罢了。我派人取些过来就是。”
这一头,有人病了,那一头,有人病却好了。
楼镜那骨头比半夏预估的还要早上一段日子长好,骨头一好,便在雪地里练剑,剑风飒飒,雪花飘起又落下。
那日里与颜不昧动手的招招式式再脑海里闪过,楼镜的剑越舞越急,辟啪一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将一株只剩枝干的桃树给斩断了。
她胸口起伏,站立在折倒的桃树前,将剑回入了鞘中。
她这人呐,天分算不得最高的,悟性也算不得最强的,优于他人一点的,是她的心,坚韧,执着。
她被挫败,已不是一次两次,从小,就好似被这般打击来的,毕竟上面有个过分有异的余惊秋。每次输了,还不是照样抹抹脸上的灰尘,擦擦嘴边的血迹,重新练起剑来,想要下次再多赢几招。
打击,是工匠锻剑的铁锤,一下一下砸下来,剑不会断,只会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锋利。
颜不昧那一剑,将她打得重,打得狠,打得失魂落魄,更将她打醒了!
她深刻而明确的认识了自己修为之不足,在江湖正邪各大高手中,自己算是哪个阶段的人。有许多事,是想做而做不到的。
自保也好,报仇也罢,她所必须,是要寻求力量。
干元剑法,厚积薄发,短时间内,难有精进。沈仲吟的丹炎掌法,她原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修炼起来,事后就搁置了,如今心中意外透彻:既然已经练了,踏出那一步,又何必再拘泥自身。她修炼剑法之余,开始重新研修起丹炎掌法和内功心法来。
打算等到月圆,再试一试这‘越狱’。
第46章 薄如纸
楼镜在自己那院子里,整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练剑,修习内功,废寝忘食,她修行一向专注,自蛇窟出来后更甚。
唯有除夕这日里停了一天,即便是在深院里,也听得到外面满城的爆竹声响,瞧得见夜空中绚烂的烟花。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了,没什么好团圆的,坐在园子里冷凳上,瞧着深青天穹下,流光绽开一朵又一朵,消散成寂然的光点,落在她漆黑的眸子里。
那是别人的热闹,她不羡慕,只是有些想起虎鸣山上的日子。
这宅子里沉寂得很,因为它那病怏怏的主子缠绵病榻,身子好两日坏三日,大年三十这样喜气的日子,福气没能冲散病气,反倒是病得更重了。
人病起来,水米难进。
那院子里灯火通明,婢女往来,但行走动作间没闹出半点声响。
韶衍站在外间,脸上覆盖了一片阴云,眼神黑压压的,不言语,但威严迫人,路过的婢女远远避着走,不敢瞧她脸色。
两人半低着头,站在韶衍跟前。韶衍冷怒喝道:“废物,要你们何用!昨日方有好转,今日病得更重了。”
詹三笑病情反覆,韶衍深觉半夏办事不力,将教中的大夫也叫了来,人多了,病反倒更重了。
詹三笑这病来得猝然,饶是半夏知晓内情,也不由得一惊。半夏轻声道:“教主,今日除夕,爆竹声起,阖家团圆,楼主怕是触景伤情,忧思郁结,所以……”
“……”韶衍半晌没说话,良久闭上眼,沉抑地吐出一道气,抬了抬手,让这两人到一旁商论病情,她进到内间,坐到詹三笑床榻边上,压了压被子,静瞧她许久,温声说道:“几年前,一个桃源医谷的女人与师父相识,顺着师父的人脉去了苗疆,都说桃源医谷的医术活死人肉白骨,我已请求了师父,去苗疆寻那人的踪迹,苗疆之地的教派精通巫蛊之术,也有救治人的奇招,等找到了人,请苗疆的人和桃源医谷的人齐来,一定能根治你的病,让你有个健全的身体。到时候遇着知心的人,自有婚嫁成家,儿女侍奉膝下之日,还怕形单影只么,何苦来耽于过去,反倒伤了自己的身体……”
韶衍原是劝说詹三笑保重,不该这样抑郁伤情,弄垮了自己身体,但是口中一说,不由得就想到日后詹三笑遇着心仪男子,两情缱绻的场面,眉头一皱,心里不是滋味,几句话倒把自己说得焦躁了。没了话,只坐在床畔守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