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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衍眼睛张了张,直直望着她,心似刀绞,面如金纸。
余惊秋问道:“韶教主,我听花衫说你要走了,你似乎还有话要交代。”
“……你。”韶衍脑海里要说的话全部消散了无踪,只留了一句,深切到余生唯此祈望,“你能抱一下我么?”
“……”
“就当作是还我救你一命的人情。”
余惊秋嘴唇动了动,“……好。”
余惊秋走到韶衍跟前,不自然地抬起双臂。在远处看着这边的楼镜忽地站直了身。
韶衍将余惊秋抱在怀中,相似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气息。韶衍闭上了双眼,哑声道:“唤我一声阿衍罢。”
余惊秋抿了一抿嘴,“阿衍。”
韶衍声气压抑,情难自禁,低声道:“你恨我是不是,所以不见我最后一面,也从不来我梦中寻我。”
余惊秋知道韶衍这是将她当作了她阿姐,刚要说话,韶衍已抽身退开。
余惊秋端详她,见她除了眼圈微红外,面色如常,仿佛她并未失态,那痛苦的声音并非她口中发出。
韶衍说道:“你是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是个重情的人,九泉之下,必然希望你一生顺遂,为了她,你多珍重。”
韶衍转了身,神色变得冷酷漠然。
直到她离开,余惊秋连一句客套话也没说出来。
余惊秋原先对待韶衍这人便似对待陌生人,不喜欢也不怨恨,直到今日,韶衍叮嘱她珍重,余惊秋生了点怨怼心,这原该是詹三笑来说给她听的。
“人都走了,还盯着看?”楼镜挡住了余惊秋的视线,似笑非笑。
“我没有看她。”
楼镜轻哼一声,“你没有看她,但是抱了她。”
余惊秋微笑道:“她就要去替我们查药夫子的巢穴,还要帮我们救瑶儿,临行前,总要安抚好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罢,楼镜上手剥了余惊秋的外衫。
“做什么?”
“脏了,我嫌它。”楼镜接过花衫手中的衣物,给余惊秋换上,顺着衣襟,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不扒衣裳了,我要扒了你的皮。”
花衫在旁看着,暗诽楼镜的蛮横,不知余惊秋会如何应对,眼睛瞟过去,却见余惊秋从容道:“好。”
花衫,“……”他只觉得小神仙也好,余惊秋也好,这姐妹俩也是能人所不能,压得住楼镜和韶衍这种人。
韶衍走后,不过三日,干元宗的人找了来。即便是楼镜去了信,温言安抚,将事往小了说,宗内也被吓得不轻。
宗里损了元气,楼彦死了,李长弘疯了,长老陡地没了一半,要是宗主再有个好歹,干元宗便真是摇摇欲坠了。
因而不仅狄喉来了,陆元定也一道过来了。
一行人带来的还有一道消息。
曹柳山庄的庄主曹泊,在清泉道观的混乱之中,被飞花盟的人杀害了。
第143章 吊唁
干元宗的人赶到福瑞客栈时,楼镜正扶着余惊秋在院子里走路。
余惊秋腿上的伤恢复得最快,韫玉嘱咐她不宜久坐,她便在院子里活动。
她自己一人也能行动如常,但楼镜仍然要扶着她,也不是为着说什么话,只是钟爱两人在一起闲游,一步步踏过时光,而且楼镜也喜欢两人之间光明正大的温存。
一行人见到楼镜时,都怔了一怔,似乎还未从她是叛徒的身份里缓过神来。
狄喉先唤了一声:“宗主。”目光再看向楼镜。此时楼镜也正看过来。
师兄妹俩都不是心事百转千绕,有话藏着不说的人,可面对着对方,却拘谨地似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这是两人自死人庄后的第一次见面,当初因“云瑶之死”,二人决裂动手,还能记忆清晰,这无法不令得两人心中生出芥蒂。
只这芥蒂并不来自于埋怨痛恨,而是愧疚自惭。
两个人缺了释怀一笑的契机,以至于久别重逢,无言以对。
倒是陆元定要自在些,将她叫到了一边,目光柔和端详她的面孔,“楼彦做的那些事被揭了个干净,你的冤枉,众人终于明白,但师叔知道,这迟了太久。”
楼镜认真说道:“是啊,八年多,太久了。”
“只怪师叔,那时候回来的太迟,甚至后来对你生出怀疑,对调查你出走的真相心生懈怠,否则……”
“师叔,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所做所为无可厚非,楼镜不会怪你。”
陆元定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长大了,稳重了很多。”
楼镜看向陆元定,忽然伤感,轻声道:“师叔也变了,鬓间生了好多白发。”
“人到了这个年纪,是寻常事。”陆元定叹息一声,“我到今日还记得当年临行前,和你爹的谈话。山君性子太软,郎烨太迂,狄喉太直,瑶儿散漫,你太倔,你爹担心自己大限将至,再无人庇护你们,你们无法独当一面,但是天资又卓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笑话他杞人忧天,谁知道你们命中真有这一劫。山君虽硬了心肠,雷厉风行,却落了一身伤,你已知道沉敛,却在外流落这么多年,还有阿烨和瑶儿……别说你爹泉下有知,就是师叔想起来,也心疼。”
“师叔……”
“镜儿。”陆元定柔声道:“如今只有你们三人了,更该珍惜彼此。我想你在外多年,也能体悟情意得来不易。山君为了能让你归宗,不惜向我和你吴师叔下跪,情愿不要那个宗主之位。你也不是孩子了,不要再总似少时和她争斗不休,你多多体谅她的心,她这个师姐很爱护你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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