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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狠舌厉可能已经把芥川伤到灵魂里了,就像玛柳特卡当年在荒岛上开的那第四十一枪一般。玛柳特卡并不是对着爱人深情地呼唤“我的蓝眼睛”,而是对着他的心脏开了一枪,让他魂归故里,在他死翘了后才抱着尸体哭着喊我的蓝眼睛,我的蓝眼睛……
但是不管怎么说,死了的人都活不过来了。
“我的黑眼睛。”
“什么?”芥川龙之介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在叫你小笨蛋。”
“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
芥川龙之介往家的方向走了。太宰治趁着两人的路线有那么一截同路,就跟在后面与他一起走。
从后面看,芥川层次叠叠的长衣繁褶,折扇般沉静铺在肩头的发尾,皙如白贝的后颈,甚至于那因背光而挂着一片鸦翅色阴翳的背影,也是那么的,那么的,那么的让人感到幸福与悲伤。
太宰治嚼豆蔻一样慢条斯理地嚼着他的背影。百分之六十是诡异的蔻香在每一寸口腔中蓊郁扩散的逸思萦人,百分之三十五是生吃的菌毒顺着流入五脏六腑的祸根,剩下那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是贪香后可能引起的毁灭性的可能。但太宰治如今已顾不上那些了,也早已没有机会去顾及了。
芥川龙之介走在他前面好几步,影子永远在他影子的前方。两人的影子都在越拉越长,可他的影子长度永远追不上芥川龙之介,只是跟在后面追求着与其的碰头。
然而太宰治不知道的是,此后人生的所有时光中,他都将一直在芥川龙之介身后追赶,只为得到芥川龙之介的回头或停留。哪怕只有一秒。
第17章 欲加之罪
“芥川龙之介先生: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这几天眼皮一直在跳,直觉也告诉我最近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但是一想到以后可以和你成为朋友,我就觉得这些日子值得挺过去。
樋口小姐说你问及了我的地址,想给我寄回信。我承认,听到这句话时我非常心动,真想马上就和你互送信件。但是仔细一想,我并没有什么私人秘密地址,如果告诉你的话你肯定能沿着地址找出我是谁吧,那样的话,我还挺害羞的。
我最近任务比较紧张,不仅没有和人聊天说地的空闲,也不能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招待你,所以之前才说等任务完成后才来找你。如果提早被你知道,那下一封信我该怎么措辞比较好呢?想一想那个画面,竟然觉得心跳很快,有点不太好意思。
还是等一等吧。到时候你希望在哪里见面呢?咖啡店?还是酒馆?你应该不会喝酒吧。我个人比较想去书店,一起去看书也不错,我最近有一本很心仪的书想和你分享。
听说你喜欢小林多喜二,我也有幸去拜读了一番,写得确实不错。
晚安。”
芥川龙之介无论怎么也联系不上中原中也。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碰上了对方忙碌时期,后来他觉得是中原中也在躲他。有一次他去了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对方的下属居然说唯独不见芥川龙之介。他有点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中原中也生气了。他是想要关心中原中也的,想去问问他状况如何,却被堵在门外。那就没办法了。
临走之前,他给中原中也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只可惜中原中也在电话另一头一直没有开口,保持着沉默,芥川只好主动说道:“前辈,在下马上要走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离开本部静一静,所以接了一个太宰先生给的任务,怕您找不到我,特地来想告诉您。再见。”
中原中也在电话另一头犹豫着,保持着这份缄默。事业上的麻烦,他人的议论与揣测,以及芥川和太宰治带给他的打击,让他现在心情遭到了极点。若是普通的生气,他会通过直接挥拳来发泄,简单粗暴,但是真正愤怒到了极点时,彻底的安静反而是更为有力的表现方式。
他彻底安静下来了。静静地思念着心中的黑眼睛。
黄昏时节。废弃建筑。
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后,芥川龙之介对枪支和过度静谧的宽敞建筑有了一些反感。他能隐隐约约闻到这栋高楼中酒水和蜡油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还有类似于牛皮纸被烧毁后留下的火灰味道,简直忍无可忍。
迅速解决掉守在进门口的小兵后,他见到了这次任务的主要对象,即敌方首领。在这种宽敞的地方,说话是肯定会留下回音的。对方主动打了招呼,声音在宽敞的室内回荡。芥川龙之介看见了对方被背后夕阳斜投射而变体布光的身影,看清楚了对方慢慢扯开衣帽后露出来的脸容,也感觉得到在回音的作用下对方闷笑呼吸时发出来的声息。
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赢了或者输了都无关紧要,也没有必须打败首领的义务,就算自己现在直接掉头走人,也不会被任何人责怪,所以此时并没有太大的战斗欲。
从建筑的各种墙缝与玻璃窗上渗透过来的夕晖如光膜,罩在芥川龙之介的身周,铅灰色的粉尘慵懒又不休止地在光膜周围聚敛飞散。他伸出手去触碰这些粉尘,让十指都侵入这柔弱又难得的余温。
“阁下就是传说中的黑衣异能者了。”纪德掀开了衣帽,“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兔爷,我没有记错吧?我说你是兔爷,你不介意吧?”
“不需要对陌生人的评价感到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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