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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果或许真是我命中的一劫,我以往不曾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但渐渐地它囤积起来,使我每次受伤都要忘记些什么。
旁人并不知道我昏迷中看见了什么。所以觉得我与往常并无异样,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倘若继续放任它,我会日益变得空白,我的遗忘会日益剧烈。
我现在虽认得所有人,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如何与他们认识,我记得白凌,却想不起她渡劫时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甚至在她那一剑后,我昏迷时看到她面容出现,居然完全认不出来。若不是她的仙骨,恐怕我醒来会真的将她全部忘记。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那种与至爱之人面对面却对她全然陌生的恐怖感觉。
就像那个梦里,大雪茫茫,将所有的一切覆盖,那些你所熟悉的事物,经一场暴雪的掩埋,即使近在咫尺也难辨面目。就像那个梦里发生的一样,我与她面对面站着,却相逢再不相识。
若我一直这样下去,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她说明日去堕仙洞,天上的时间与凡间并不同。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将仙骨还给她,我想着,站了起来,我又去了无明的住处。
“师父,为什么我有点想不起以前发生的事了?”我看着他的脸,是熟悉的,但却想不起我是何时,如何与他成为师徒。
他轻轻运功在我眉心一探,“果然,我先前就察觉到了,你受那么重的伤。按理说,它应该早就被勾起来的,白凌的仙骨又将它压制了片刻,怎么?刚才她说什么刺激你了吗?”
“没……没有……”
“你放心,待你身子稳当时,将仙骨还给她,然后再好好修仙渡劫,忘忧果对仙人自动无效,那样你所忘记的前尘往事就都回来了。”
“如果,我现在就将仙骨还给她,会怎么样?”
他打量我道:“你觉得会怎么样?”
“最差不过魂飞魄散了。”
“不过魂飞魄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将仙骨还给她,你想想你娘,如果你魂飞魄散了她会怎么样?”
我看见门外有流萤飞来飞去,时而停在院子里的花盆上,时而在半空旋飞。
“你绝对不能现在还给她,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
我走了出来,回到卧房里闭上了眼睛,当你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就一点儿也不惧怕死亡了,我至少还能睡一觉然后醒来,我至少还能睡一觉。
我是被热烈的晨光叫醒的,原本我觉得平常无奇的事情因为死亡变得珍贵起来。
如果我不会魂飞魄散,如果我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每天早起去看日出。
我躺在床上这么想。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
昭月走进来,他也许听人说了什么,表情不是很好。
“你有办法帮我找到大圣吗?”我问道。
如今能带我上天而不受牵连的应当只有他一人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问原因,道:“我试试。”
我们没有再说话,他坐在桌子旁一杯一杯地喝茶,我躺在床上看光打在墙上的阴影,这段时间短暂又让人感到漫长,有种过去的味道。
“我去天上打探了一下,未听说到白凌的什么消息。”
“昨日我听到她说,天帝要将她罚进堕仙洞。”
“堕仙洞?她现在没有仙骨……”
“必死无疑。”
我坐起身,看着他道:“所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怎么帮?你要做什么?你现在将仙骨给她,你也必死无疑。”
“我不会死的,昭月,帮我找到大圣,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为了安慰他,更为了哄骗他,我反正向来说谎说惯了的。
“我不相信,我算看透了,你和白凌是同一类人,我不相信!”
“好昭月,我们在一起做朋友这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活活送死?”我笑道。
“我以往是这么觉得,但自从你在山崖边用刀刺自己之后,我就不觉得了,你们不怕死,可我怕你们死。若你们死了,我昭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竟哭起来。
“放心吧,昭月,我与大圣交情甚好,他又那样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保全我性命的,你快去替我寻他。”
“真的?”
“真的……”
“你真的与他交情甚好?是和我的交情好些,还是和他的交情好些?”
“你再不去就绝交。”
昭月走后,我看着手里的白玉簪子,她说过这是打开她的钥匙,我们一路走得这样艰难才到今天这种地步,又要说再见了。
我也不知道大圣有没有法子保全我的性命。但我不想她是因杀了她那该死的父亲而死,在杀他这件事上,她一点儿也没错。
白凌,若我有幸能活下来,会不会又如那个梦一样,独自一人在大雪里走,即使看见你的面容,却再认不出你分毫。如果是那样,你会想重新认识我一次吗?
昭月没能找到大圣,大圣却似乎与我心意相通地出现在我门前,也许是昭月在天庭散播寻他消息的缘故。
“大圣?”我叫道。
“说吧,找我何事?”他在椅子上坐下,顺势盘起了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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