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还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经纪人或是公司通知她之后所有的行程和安排都取消，刷微博的时候都怀疑会看到陆晋官宣了新女友。
    每天都在担心到剧组的时候制片人通知她说陆晋撤资了，这戏拍不下去了。
    但是一个星期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世界太平安宁得有点渗人。
    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而越是这样，越是让沈知还心里没底。
    杀青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沈知还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顾星辞。
    那梦或甜或虐, 有时梦里和顾星辞是非常甜蜜的情侣，有时候会有争吵，有时候他在很远的地方，自己只能遥遥相望, 有时候也会做那天在车上的那种……春梦。
    每天早上醒来，沈知还都要花好几分钟去消化和恢复意识。
    虽然知道梦里的都是假的, 但因为梦到他的概率太过频繁, 所以难免会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白天看到顾星辞本人, 和他拍摄各种亲密度的戏份。
    难免会满脑子是他, 梦到他也是自然的。
    之后有几天的戏会去滨城取景。
    滨城距离江城不远，剧组一行人连夜坐大巴到了滨城。
    第二天沈知还精神欠佳地来到剧组拍摄，化妆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是白鸥发送的。
    上次去她店里买衣服的时候就互相留了微信，沈知还直接给她备注了她的名字。
    白鸥：【沈小姐，听说你这几天在滨城，陆总说你过一段时间有一个活动要出席，让我给你设计一条裙子，我今天把样品带来给你试一下好吗？】
    这个“活动”和这个“设计”沈知还完全闻所未闻。
    估计不过是个陆晋和白鸥找话题的噱头。
    沈知还：【不用麻烦了，我有空去你店里看一下就好。】
    白鸥：【我已经在来的路上啦。】
    白鸥：【没事的，我也很好奇，想来看一下你们拍戏呢。】
    沈知还意识到，送裙子什么，也不过都是借口。
    她真正的意图，估计是来看顾星辞。
    原来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每个人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不计任何距离，不惜任何代价，只为了一个能和心上人见一面的机会。
    沈知还看破不说破，成人之美也是一种美德。
    白鸥到的时候，沈知还和顾星辞正好在一边拿着剧本对戏。
    造型师在一边两个人补妆整理着头发。
    沈知还先是余光瞥到了白鸥，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的白鸥穿了一条裸粉色的裙子，同色系的板鞋，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大衣，扎了个马尾。
    看上去没有太多千金小姐的贵气，反而有点青春的少女气息。
    白鸥一边招手一边小跑过来，走到两人面前，先和沈知还打了个招呼，然后非常害羞腼腆地对着顾星辞招了招手：“你好，顾……先生。”
    那个姓氏只有的停顿，沈知还猜测她本来是想说顾学长或者顾同学。
    顾星辞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你好。”
    从态度来看，看不出他认没认出这个是白鸥。
    “啊，那个，我是知还的朋友，来给她送设计的衣服，”白鸥说话的时候全程都看着顾星辞，完全没在意一边的沈知还，“正好来看一下……你们拍戏。”
    “嗯，那你们先忙，我去和导演说一下休息一会儿再拍摄。”
    顾星辞说着就转身走了，白鸥的视线还依恋地停留在他的背影之上，久久才收回。
    沈知还全程看着白鸥，她的眼睛里肉眼可见小女生的爱慕之情，就算之前不知道她和顾星辞的事，沈知还也会对这个眼神产生几分怀疑。
    她试探性地问：“白小姐，你和顾先生认识吗？”
    白鸥马上如梦初醒，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带着点清高的气质：“啊，我和他是一个高中的，算是……认识吧。”
    “哦，听他提起过。”沈知还故意问。
    白鸥整个人的兴致被提了起来，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兴奋之情，故作镇定地问：“他……提起什么？”
    “哦，提起了他的高中。”沈知还故意这么回。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让白鸥失落。
    可能在某个内心深处，把她当成了假想敌，所以故意不想让她的气焰太盛。
    无论是陆晋的白月光这个身份也好，还是顾星辞的小迷妹这个身份也好。
    都给沈知还一种距离感。
    潜意识里对她有一点防备，甚至还有一点厌恶。
    沈知还以前很少有这样的想法和心理。
    她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对她心生妒忌。
    与沈知还相比，白鸥太过优秀，太过干净。
    她拥有的身世、学历、气质和成就，沈知还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她的人生可以骄傲地从头叙述到尾。
    而沈知还却连真实的名字生日都不能说出口。
    甚至她现在的名字和生日，都是白鸥“所赐”的。
    真是很讽刺。
    沈知还的情绪蓦地就失落了起来，好在一会儿要拍的是一场和温叙言吵架的戏。
    至少这样的情绪有助于入戏。
    白鸥稍微看了没多久就走了。
    正式开拍前沈知还和顾星辞听导演讲了一遍戏。
    这场戏的主要内容是桑慕偶尔得知温叙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里人安排了一场相亲。
    对方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生，重点是，这个女生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喜欢他了。
    桑慕知道之后，两个人对峙。
    在桑慕的角度，因为自己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也不好，全靠自己努力走到的今天，她虽然平时看着很有自信的样子，但其实特别的敏感自卑，很多时候很小的一件事没做好就会让她溃不成军，在知道了温叙言的相亲对象这么优秀的时候，桑慕其实非常难受，她难受的点在于，没有办法成为温叙言的骄傲，没有办法在有别人争抢温叙言的时候，她有足够的自信温叙言依然会选择她，坚持于她。
    自卑的人就会在这样一刻彻底崩溃。
    世界开始坍塌，之前堆砌再多的自信和信任都在一瞬间瓦解。
    开始拍摄的时候，桑慕的眼睛半垂看着下方，故意不直视温叙言的眼睛：“温叙言，如果你想和别人结婚，大可以告诉我，没必要在这里耍我玩，浪费我的时间。”
    温叙言金丝边眼镜后的那双眼露出了凌冽：“桑慕，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是我真的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本来就是家里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安排的，我也和对方说得很清楚了，我有女朋友，而且是打算结婚的关系。”
    桑慕冷笑一声：“现在是真是假，谁知道呢，你能瞒我一件事，就自然能瞒我第二件第三件，这次是不知情的相亲，下次是，不知情的订婚？结婚？是不是孩子生出来了你也不知情？”
    “桑慕！”温叙言喊住了她，从未有过的生气，“你说话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吗？真的是我过分吗？”桑慕这才徐徐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如果你家里人知道你有女朋友，那还会让你去相亲吗？”
    “我告诉他们了，是他们……”
    “是他们嫌我配不上你！”桑慕把话抢过去，往后退了一步，“是，你是天之骄子，你是什么都优秀，你确实值得最好的，你的相亲对象和你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一样留学回来，有共同的话题相同的经历，你们才是最配的，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真的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没意思的。”
    “桑慕，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吧？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温叙言叹了口气，像是感到了失望。
    “不，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配得上你。”桑慕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失去了光。
    桑慕转身想走，温叙言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回扯。
    “桑慕！”温叙言一把把桑慕搂紧在怀里，虽然很用力，但又怕弄伤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带着恳请的口吻哽咽道，“别这样真的别这样，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别人谁都不行。”
    “可是我真的累了，”桑慕带着酸涩，眼泪含在眼眶里，咬紧下嘴唇，“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经常自我怀疑，经常猜忌，我很容易没有安全感，虽然你在很尽力的给我了，但我还是没办法把心彻底打开，可能这和我的性格和出生有关，我向来不觉得我配得上最好的东西，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患得患失，可能索性分开了也好，否则总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你，活得提心吊胆。”
    听着桑慕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叙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悲伤。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放松，桑慕趁他不注意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了。
    “卡！好！特别好！一条过！”导演在那里满意地拍手。
    然而拍完这条之后，两个主演都站在原地，和其他的工作人员比起来，像是在另一个次元。
    沈知还感觉胸口被压抑着一阵揪着的疼。
    她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大口喘着气恢复情绪。
    刚才有几句台词，沈知还说的时候是真的戳心了。
    剧本里原来没有哭戏的要求，她也差点绷不住哭了出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懵着的顾星辞。
    他正低着头，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胸口的起伏的幅度很明显，速度略快，看上去有一种因压抑而呼吸困难的感觉。
    看来他也是入戏深了。
    沈知还有一种是自己虐到顾星辞的错觉，打算主动道个歉，安慰他一下。
    沈知还走到顾星辞面前刚想开口，顾星辞突然抬起头望向她。
    他的眼睛有点微微泛红，脸上的表情透着无辜和委屈，声音低哑地说：“被你伤到了，你怎么忍心不要我了。”
    那一刻，沈知还真的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