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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更加谨慎,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几套方案,同时把近几个月内所有的行动轨迹全部整理了一次,查漏补缺。
最终的落点似乎好像就只有「降谷零」的破绽。
他会是组织里的人吗?
他一步步的猜测着,一步步的验证着,但同时也因为这样的无状和荒诞陷入了一种自我厌恶中。
如果是——他要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又该怎么办?
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一个寄托精神的地方一样,他在挣扎。
安室透低头,看着这个从撑着头一步步趴到桌子上的人——在他的面前这样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就算是自己现在最荒诞的那种猜测下,他也已经做不到毫无防备了。
还是说——安室透看着他,想要透过这个人的皮囊看透他的内里,额前厚厚的头发垂在「降谷零」的手臂上。
之前,好像就能感觉到,这个人有意无意还保护自己的额头,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安室透伸出手,手指碰到了这个人额前的头发,停顿了几秒,他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然后若无其事开始做他波洛的服务生,直到吧台处那个人醒来。
刚睡醒的懵懂让安室透靠近他,在最本能的时候喊出了那个名字——「零」。
他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那种回神然后窘迫的掩饰让他在一瞬间确认,这个名字绝对不会是属于眼前这个人的。
而且,眼前这个人也一样明知道这件事。
但奇怪的是,这样明显的试探不但没有激起什么反弹,反而是让那个人看着他出神,然后主动撕开了伪装的外衣。
或者应该说,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什么,只要他问,对方就会回答。
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所有的伪装,在对方眼里,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他掩藏的情绪、悸动、挣扎、考量,甚至是所看所思,都好像能在瞬间被对方击破。
一个卧底,被看透一点是极危险的,但如果在另一个人眼中完全透明了起来,反倒是什么包袱都没有了。
在车中那样狭小而闭塞的空间内,给了安室透一种别样的安全感。孤独的车影藏在郊外的工业区里,四周全然空旷,一眼就能望到边。
让人想要填补些什么进去。
这正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安室透熄了火,静静的等待着副驾上的人开口。
——“「降谷零」并不是我的真名,我只是用了这个名字而已。”
他当然知道。
——“我只是……没有选择而已,这个名字是我能从记忆里找出来的唯一一个全名,剩下的东西都太过零散,拼接不起来。”
安室透心头一跳。
——“之前说「一见如故」不是骗人的。我一定认识你,或者——曾经认识你。我只是不能判断这个「认识」的指向,是敌是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那有是什么促使他现在是贸然行动的?
确认了什么,还是有其他的理由?
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在脸上擦抹着。
果然,他从未用真面目示人过。
心中的某个猜想无限迫近于现实,这个瞬间,安室透反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逃避感。
近乡情怯,还是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想通的某种情感混杂?
这些东西堵在胸口,让安室透一下子梗住了,说不出来话,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近在眼前——就近在眼前。
窒息感冲击着他的大脑,直到一根带着阳光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冲淡了某种哽咽之时,他才忽然恢复了呼吸。
——一朵纯洁的,五瓣樱花。
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片花瓣了。
安室透猛然间抓住了这只手,不断收紧的手指像是想要留下什么一样,将其按在自己的眉心。
他在颤抖。
如此近的距离,比曾经死别的距离还要近。
说出来,说出那个被按在舌根无数次,却再也没有吐露机会的名字。
“hir——”奇异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这个他独有的称谓,像是被碾碎在了血肉中,“Hiromitsu(景光)。”
他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挚友,是彼此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支撑。
但是今天,在失而复得后的今天,他却仿佛在雾里看花一样,清明的双眼看不到真正想要看的东西。
酸涩和炽热的东西涌在瞳孔前,弥漫起水雾,却硬挺着憋了回去。
现在和过去,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安室透压下了这种翻滚的思绪,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在需要的时候马上回到工作上来。
果然,先前那些感觉到的气氛不是意外也不是错觉——库拉索,安室透听过这个代号。
朗姆身边得力的人,他有过耳闻。
「景光」提供的情报异常重要,从录音、录像到机密文件和实验报告,直接拉出了隐藏在公安中的组织的暗线、隐藏在深处的组织的行动模式和运作目的——
安室透意识到了,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以及,另一个同量级的组织。
寻找人类身体极限的潘多拉,也同时揭露了怪盗基德这个响彻世界的盗贼的存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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