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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融冬将药碗端到唇边, 唇沾着碗沿, 一口灌下小半。
    苦涩发麻的滋味弥漫嘴里, 她的舌头似乎是快要失去知觉。
    沈融冬给药罐里放的药,都是在香积厨里找到的原本就有的药材,在熬制药材时,还见着了上回绿竹熬制姜汤时剩下的紫沙糖。
    索性揣了来,沈融冬此刻拧着眉头,从袖袋里掏出紫沙糖,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苦涩的滋味稍有缓和。
    她扬唇,看向僧人:“这下大师可以放心了吗?”
    他没说话,眼神不明。
    沈融冬急了,举起三指,信誓旦旦保证:“若是让你一命呜呼,我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不是怕药有问题,”僧人端起药碗,沉眸道,“而是施主屡次来找贫僧,还为贫僧熬药,皆是不合规矩。”
    “无事,”沈融冬微微笑道,“大师若是喝了我亲手熬制的药能够好起来,再去救我阿兄,那么岂非是两全其美?这份救了家兄的恩情,比起这碗汤药,简直是微不足道。”
    “你很相信贫僧?”
    沈融冬听见他匪夷所思的话,细斟慢酌,若他只是一位平常的僧人,未拥有端王的身份,那么她会相信他吗?
    不见得。
    或许在寻求解救沈温之法这方面,她根本不会记得在崇恩寺里的他。
    想到这里,她真假参半,徐徐笑道:“信,也不信,可以说,信一点点罢。”
    若他只是僧人,那么她便不信。
    若他还是端王,那么她定坚信。
    僧人端起眼前药碗,在她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几乎将汤药一饮而尽。
    沈融冬将紫沙糖递到他眼前:“可以缓解苦涩。”
    “不苦。”
    沈融冬心道,怎么会不苦?她方才,舌头都快要被麻掉了。
    她再次劝:“便是不苦,大师也吃块罢,你不是说过?紫沙糖益气补血,现下,大师正好需要补补气血。”
    油纸包裹着的糖块几乎挨在他的唇边,僧人不好再推辞,别开脸,修长瘦削的指骨拈起一块,微微张唇,放进嘴里。
    甜味弥散在嘴里,沈融冬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逐渐现出了些红润。
    她拾起他喝完汤药的药碗,连同药罐叠放,起身准备走出,见僧人眼光定在她的云鬓上,沈融冬探手一摸,想起这些日子没什么装扮,她几乎是看得见什么头面,便随手让宫人簪在上。
    她朝他扬唇:“是大师送给我的,双凤纹鎏金银钗。”
    “不是,是替施主赎回。”
    “没什么区别,”见僧人移走目光,沈融冬支支吾吾,“我的画像,不对,是你的画像…”
    僧人几分好笑,将手里丹青依照原样折叠,递还给她:“不是贫僧画像,而是端王。”
    沈融冬的嘴里也甜,紫沙糖糅合了汤药的苦味,她唇角轻轻上翘,望了眼僧人身上,伤口定是已经包扎过,不用再操心,喝过有助于伤口复原的药,好好静养即可。
    她心思飘忽,斟酌道:“大师,若是你当真反悔,那么无关紧要,我也能接受。”
    晏君怀三番几次试探于她,闹了这么一大出,最后当她想明白是为了迎娶匈奴公主后,也在心里揣测,只要让他心愿得逞,那么沈府便会无恙,沈温也能从诏狱里出来。
    她今日去了驿馆,同晏君怀说是有意与公主交好,承认自身低头,完全打消了他的忧虑。
    晏君怀这个人,既想要迎娶公主,想要大好江山,可是又怕失去她,世间上哪有两全之法?
    她如同上回撞见他与孟欢在景行阁,那般气性发作,再次去了寺庙。
    有崔进陪同,她不用担心晏君怀会怀疑她,而且他若是有自知之明,在公主和她交好过后,就不该再来招惹她了。
    再之后,沈温出诏狱,她想说服阿爹阿娘,想要同晏君怀和离。
    沈温之前说过,东宫里如同一座牢笼,虽大,可束缚着她似上枷锁。
    她不想再禁锢于这道枷锁中,待到晏君怀心愿满足,她唯一的一桩愿望,那便是和离,哪怕被全天下人耻笑,亦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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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得到僧人的回答,沈融冬重新去端桌上的药。
    再回首间,看着眼前还受着伤的人眉目如画,她温道:“无论之后你是何决断,我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不等他回答,沈融冬关上了门。
    将药罐和药碗放回香积厨,沈融冬去看望了眼在做工的灾民们,同阿施她们打过交道,问起了那种香囊可否再给她。
    阿施茫然:“没有了。”
    沈融冬见她欲言又止,“你这儿没有的话,那么姐姐去向其他人要,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阿施吞吞吐吐,过了一会儿道:“姐姐,是…是大师给您亲手做的,是想要您睡得好些。”
    沈融冬的心思一沉,她回想起寮房里的人推开门时,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而她竟然还在第一时间,想的是他是不是想要抛弃他答应过的事。
    沈融冬慌张道:“那没了便是没了,不打紧。”
    “不过有这个,我想送给姐姐。”阿施递给自己的一个铃铛过来,沈融冬看见,是一枚精致的银色手环,上面悬挂着一枚小小铃铛。似乎是被轻微摇晃,便会发出悦耳的铃音。
    沈融冬惊讶:“你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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