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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捧了脂粉为黛玉上妆,皱眉道:姑娘近日怎么了,整夜整夜睡不踏实,脸色也越发不好,是不是身上不舒坦?要不等会儿进宫了顺便找个太医把把脉?
不用,黛玉摇摇头,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病罢了。
病根不除,瞧多少太医也没有用。
雪雁年轻不明白,宁嬷嬷却隐约察觉一些,摸着黛玉的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嗯,黛玉哽咽着应了一声,侧头靠着宁嬷嬷臂弯,眼泪扑簌簌落下。
宁嬷嬷叹了声气,不由心疼这个孩子。
瞧上谁不好,偏偏是六阿哥!
宁嬷嬷原也没往这上面想,大约是去林家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六阿哥为林姑娘求的教养嬷嬷,一早便知六阿哥对黛玉上心的缘故吧,后来得知二人时常通信也没什么奇怪。
那时候两个孩子还小,没人会往龌蹉地方想,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两个孩子又坦坦荡荡的,只当兄妹相处着,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渐渐也把他们当兄妹了。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呢?
大概就是黛玉与六阿哥置气的几天后吧,头两天黛玉倒是真生气,说生气也不尽然,应是后怕更多一些,还很是哭了几场,但过上两三日缓过来也就好了。
此时六阿哥日日变着花样哄黛玉,宁嬷嬷眼瞧着黛玉日日盼着六阿哥信,收到一封能高高兴兴地看上好几遍,东西也仔细地收了,爱惜地很,可就是不给六阿哥回信。
那时候宁嬷嬷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过经过的事多了,黛玉这模样和那些日日盼着皇上的嫔妃何其相似!
但这事不成!
但凡黛玉看上的不是皇亲国戚,以林如海不惑之年就能官至二品的本事,未必没有成事的可能。偏偏胤祚不仅出身皇室,还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怎么想都不可能聘汉女为妻。
黛玉若非要嫁给胤祚,大概率只是侧室罢了。但宁嬷嬷自认对黛玉有几分了解,她是个最清高骄傲的性子,怕是宁愿死也不肯做妾的。
宁嬷嬷原还想着如何提点黛玉一二,谁料这姑娘当真聪慧灵透,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她如何不知与六阿哥之间的身份差异,也想着疏远了才好,只是情之一字难以自抑,任她再如何聪明,也少不得辗转纠结,百般自苦。
纠缠了这些时日,也该快刀斩乱麻了,宁嬷嬷叹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今日便说清楚罢,黛玉哽咽道,她如何不知今日说是四公主请她进宫,其实是师兄想见她。
想来这些日子师兄也不好过,宁嬷嬷说得对,再这样下去,于她和师兄都不是好事。
黛玉看向墙角放着的一只箱子,那里面都是胤祚送来的信和东西,原是装在小匣子里放在博古架上的,只是后来东西越来越多,不得不换了大箱子放墙角了。
若非这些东西,黛玉也不知道自己竟对师兄生出了那般心思。
她移开目光:把那箱子收到库房去吧,我日后不想见了。
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雪雁张大了嘴:哎,姑娘你
但她最终没说什么,只尽力为黛玉上妆,好在黛玉很快控制住情绪,到底在宫里来人前收拾好了。
贾母的大丫鬟鸳鸯来请,笑道:老太太叫姑娘过去呢,说是宫里来人了。
黛玉点点头:劳烦姐姐跑一趟,那便走吧。
黛玉带着人往贾母的院子而去,还没到跟前儿就远远瞧着王夫人快步走了进去,不由疑惑。
王夫人向来除了侍奉用饭不来贾母处,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黛玉自是不知,因着王夫人只听着宫里来人,还以为元春叫人来了,可不就连忙赶了过来。
贾母正与来人说话,这人是宜妃身边的总管太监,只自称姓郑。贾母不知他为何请黛玉,少不得打听一二。
此事原没什么好隐瞒的,郑总管和气道:原府上林姑娘与四公主交好,四公主想念友人,宜妃娘娘便叫奴才请林姑娘进宫与四公主一聚。
贾母张了张嘴:原是如此。
她竟不知黛玉与四公主交好!
原只听说六阿哥对林家没什么情分,只当黛玉和宫里没有关系,怎的又牵扯上四公主了?
贾母不好问郑总管,只盘算着等黛玉回来再问罢了,见郑总管态度比之从前来过几回的夏内监好得多,心里把黛玉的地位又提了提。
她可不会觉得郑总管是个好脾气的随和人,只怕还是托了黛玉的福。
正是此时王夫人来了,贾母为双方做了介绍。
王夫人没进过宫,不清楚里面的章程,见是个脸生太监也没多想,只急急问道:可是家里大小姐有话叫你带来?
贾母当即脸色一变,郑总管可是宠妃身边的总管太监,岂是从前来家里的小太监可比?一般主子都劳动不起他带话,况且元春只是一个宫女!
王氏这般问不仅不知所谓,更是打郑总管的脸呢。
果然郑总管脸上的笑落了下来,淡声道:不知道贵府大小姐是哪位,咱家是奉宜妃娘娘之命,请巡盐御史林家的小姐入宫觐见。不知林姑娘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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