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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巧士冠瞧着沉得很,为免压折了他那根细仃仃的颈子,我忍不住让他将冠帽脱下——便瞧见了他头顶那朵一晃一晃、软乎乎的小花。
我登即别过了眼。
模样生得够招人了,怎么还能更招人呢。
——
我速来厌恶与旁人产生任何肌肤接触,因而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与人同乘一骑之时,可我将他拉上马时又有种近乎出于本能的自如。
小骗子生得细皮嫩肉,瞧着是个养尊处优的模样,身上却没几两肉,腰比小猫崽子还窄,窄得我都不敢扬鞭加速——倘或把他颠坏了又如何是好?
我对凤管山的风景并无甚偏爱,不过是看小骗子闷得厉害,带他出来透透气罢了。
我坐在树上,小骗子目不斜视,根本察觉不到我在看他。
我才不爱赏月,冷冰冰的,哪有小骗子活色生香的漂亮。
小骗子忽而偏过头来,我在电光石火间扭回脖子装作全神贯注地赏月,可他却叫我去摘花。
摘便摘罢,也不知那小破野花有何特别之处就得了他的青眼——他头顶那朵不是已经够好看了吗?
可我实在未曾预料,那么高的悬崖,小骗子说跳便跳。
——
我晓得他死不了。
可偏偏中了邪一般,凤管山那道断崖夜夜出现于我梦中,以及那个白鹤般坠入深渊的小骗子。
——
皇帝终于死了。
我选在钱弼忠兵临城下之日逼宫,让禁军两营自相残杀,几乎耗尽宫城可用的防御,那老东西果然如闻着肉味的豺狼一般急不可耐地攻下了中州。
可我晓得他没有称帝的胆魄,亦没有治国的本事,他选了我那年幼懦弱的弟弟坐龙椅,自己忙着党同伐异——除了不近女色,俨然与死去的皇帝无甚差别。
朱睿明之死确有值得惋惜之处,他是忠臣、是良将,可偏偏这巍巍大夏唯有这一个朱睿明,让这早该灭亡的大夏要死不死地苟延残喘着,是以我送他往生去了。
我本该不忍的,他可以死在两军交锋中,死在驰援中州途中的天灾下,却不该死在我剑下。
可见到他之时我刚从噩梦中抽身,梦中小骗子躲在崖下呜呜地哭,一面哭一面喊疼,我想去寻他,却被枫树的枝条死死缚住,半寸动弹不得。
惊醒后我头痛欲裂,只欲以最快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而望见朱睿明死不瞑目的形容时,我心中竟无半分触动……我也成了残忍嗜杀之人——或者说,我本就是残忍嗜杀之人,一只被强烈至扭曲的毁灭欲操控的怪物。
——
自然了,偌大国土不可能唯有钱弼忠一股势力,那据说主帅是位毛头小子的大阅,倒颇有意思。
或许穆隐深果真有几分本事,只是那位能令穆隐深心悦诚服、以其名为国号的军师显然更有价值。
几个小司宫交头接耳,说那用自己换一城百姓的卫先生美得神仙一般,我却不以为然——任他是甚么神祇临世,也不会比小骗子好看。
我本是怀着谈合作的心思前往一见,可远远地便听见嘈嘈切切的琵琶声,那卫寒阅似极通音律,一曲简简单单的《中州小调》,撩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士卒骨头都酥透了。
——
我面无表情地翻窗而入,一刹那以为自己再度堕入沉梦。
否则我怎会又见到了小骗子?
原来所谓「神仙似的」先生,说的是小骗子。
容色招人也便罢了,弹个琵琶也那般招人,瘦弱得小猫崽似的,还敢只身入龙潭虎穴……
还敢单枪匹马去杀钱弼忠。
他再度凭空消失之时,我只当是梦醒时分,可我仍运足内息朝钱弼忠居所而去,好巧不巧正碰上那老匹夫想开口搬救兵。
想喊人来抓小骗子,少异想天开了。
——
觊觎小骗子的人实在多,我当晚便见到了三个,只是没一个配得上他的。
我也一样。
——
我终于在应天门城楼之上将江山托付出去,仿佛完成了足以名垂青史的光辉使命。
可我心中并无丝毫满足——甚至生出想杀掉彼时城楼之上所有的人、只留我与小骗子的血腥念头。
可小骗子不会高兴我这样做。
他对我没有欢喜,可悲的是连反感也无,我是无足轻重的、连做他身边一条狗的资格也无的过客。
天下无人不爱他,而我若继续偷生,会因这大夏最后一撮死灰的身份,成为惹他不适的眼底尘沙。
我原想讨来一个吻,最终却只是抱了抱他,抱了抱我再无缘由苟活于世时,唯一割舍不下之人。
亦是我一生里唯一爱过的、永生难忘的、第一眼便钟情之人。
作者有话说:
注:《牡丹亭·惊梦》
预警一下:下个世界会有「上一代人」的一对「bg」,除出场第一幕外二人「单独」行动,介意可溜。
另:会有反派且不止一个,但阅崽不会憋屈,更没有凄惨感,见招拆招,介意可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水做的质子(1)
父凭子贵。
尧国太子入燕的车驾被河清大街上闻讯赶来的东都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毕竟尧国占据东南。终年温暖宜人, 虽说军事实力逊色了些,却是年年仓廪丰实、百姓衣食无忧的,而那燕国地处西北,闻说冬日冷得人人穿三层毛毡, 饮食中鲜少见蔬果, 多是味道腥膻又不好克化的牛羊肉与奶制品, 这身娇肉贵的太子殿下如何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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