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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雪浪压来,光线越来越暗,顾桥只能看到他温和的眼睛,温柔,坚定地望着他,似乎仍旧在一遍遍地诉说:桥桥……别害怕……别害怕……
别害怕,我在呢。
空气被阻隔,呼吸已觉困难,顾桥无声痛哭,用手指紧紧地扣着他的臂弯,所有无法出口的话语都透过那奋力的指腹传递过去。
哥哥,我不怕。
那就好。
哥哥,你有事吗?
没事。
顾桥摸着他塌陷下去的后腰,呼吸着他若有若无的呼吸,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你是傻瓜吗?身为大燕新皇,怎能在如此时候以身犯险?
新皇又如何,区区一个天下,赢来也是送你的,可若输了你,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娘子?哪怕只是万分之一,我也不能再……
顾桥其实心里知道,却依然望着他,无声问:不能再什么?
殿辰抱紧他,微微一笑,下巴轻抵他的额头,哑声道:“不能再输了你。”
“轰隆——”
就算把爱意都掩埋在这冰雪之下,可是,他们扔紧紧相拥在一起,无论周身传来多大的冲击力都死死抓住对方,就好似,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分开了……
钟楼上,烟花五光十色地落下来。
他高贵地坐在屋脊线上,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悠远,轻轻地唱: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啊。
一百年,一辈子啊。
我还是你爷们儿啊……
这一往无回的命运,像是宿命的手,轻轻地抓住了那两个逐渐消失的身影。
雪原上的风静静的吹着,天上飞过苍白的鸟,太阳就要落山了,风雪已经停住了,日头像是血一样的红,在雪层上投下万丈红光。
可是,冷,好冷。
顾桥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头顶是一张温婉清丽的脸孔。
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轻轻挣扎了一下,这时只听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响起:“世子,你醒了。”
女子白衣胜雪,满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好似质地绝佳的墨缎,那张有若白莲般的素颜那般美丽,眼眸温柔如雪山之巅的清泉,就连眼角的丝丝鱼尾纹也显得温柔宁静。
一股难言的悲戚忽然在心底升起,顾桥只觉眼泪在瞬间滑落。
“不要哭,”女子温柔的擦去他眼角的血块,轻声问道:“肃儿,你相信你父亲吗?”
“嗯。”童音哽咽着。
“那就要相信,”女人抱着他,眼睛宁静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一一掠过,轻声说:“他一定找到你的。”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现一个山洞,女子抱着幼小的孩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动作那般轻盈,可是落在地上的脚步,却又显得那样的沉重。
顾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开始挣扎,大急道:“不要,不要去……”
“马上又要下雪了,我们要找个避风的地方。”
漫天的风雪陡然变大,女人的声音变得哽咽,苦忍的眼泪潸然而下,她伸出手来,轻轻触摸着顾桥的小脸,面色凄楚,然后抬起头来,温柔地看了一眼天空,随即缓缓说道:“你能活下去,我的辰儿就能活了……”
答应我。
要对他好,好吗……
好吗……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层层乌云之上的晴空,看到了遥远的江南水乡,那个眼睛明亮的男人骑在马上,远远的向着她跑来,声音穿透了阳光,在烟雨蒙蒙里回荡着:“曼文……”
“曼文,我要把天地间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你,你说,你最喜欢什么?”男人坐在马上,朗声的大笑。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腹部,笑道:“我已经有了最喜欢的东西了。”
大雪纷扬而下,北风嚎叫,苍鹰凄厉,千万颗星辰齐齐注视着那个一步步走进山洞的女子的背影。长风卷起她的衣裙,翩翩欲飞,像是一只在狂风中徘徊的白鸟。
……
静妃娘娘。
刹那间,好似一道闪电劈中神经。
南肃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天空一碧如洗,残阳如血,一时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浑身的痛楚这才猛然袭来,他下意识地一挣扎,却不能动弹,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掩埋在了雪堆中,而自己的右手中,好似紧紧地牵着一只发硬的手。
“!”
南肃反应过来,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开始挣扎,还好此处雪层尚未冻瓷实,他身体突然神迹般地有了力量,艰难地将下半身扯出来后,跪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抓住那只手,另一手开始拼命地挖!
一时间,所有的画面疯狂来袭。
狂奔雪浪来袭……
男人抱着他……
他拼命地将他举起,好让他能呼吸……
身体已然完全僵硬,腰腹上的力量不断袭来,南肃缓缓扭头看去,只见殿辰深处雪暴中心,目光被雪块淹没,温暖的嘴唇苍白若纸,四周都是冰冷的漆黑,将他淹没。
殿辰,坚持一下啊。
心底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南肃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一遍遍地嘶吼:殿辰,殿辰,殿辰,坚持一下啊,求你……
殿辰!
他的手指甲挖出了血。
殿辰!!!
男人的名字也被他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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