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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地,西列斯就读了好几个故事。他恍然从书中抬头,望向卡尔弗利教授,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我读忘了时间。”
“不,这没什么。”卡尔弗利教授宽容地说,“我十分理解你的感受。我偶尔也会如此。文字的魅力令人心生愉快。我也十分高兴,我挑选的书籍能够得到你的喜爱。”
西列斯便点了点头,问:“教授,您是从哪儿得到这本书的?”
“一位朋友的家中收藏。”卡尔弗利说,“他有位先祖,曾经为了儿女的教育问题费尽心思,因此到处收集这类书籍,让孩子们能够学会阅读、学会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因此,他家中颇有不少这样类型的书。在某一年我生日的时候,他将这本书送给了我。他说他的孙女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样的书了。
“……真够稀奇的,是不是?难道我这把年纪了,还需要这样的书哄自己入睡吗?”
卡尔弗利教授做出佯怒的模样。
西列斯莞尔。
卡尔弗利又说:“您瞧扉页上的藏书票,那是我老朋友贴上去的。所以和我的藏书票并不一样。阿道弗斯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房子搬上他的藏书票,真够得意的。”
闻言,西列斯便翻到了书籍的扉页,观察着那张巴掌大小的藏书票。上方是一行小字,意为“属于某人之书”,而下方则写了藏书者的姓名——阿道弗斯·格兰特。
藏书票中间的部分则是一幅漂亮的画,似乎是票主的书房,书桌上放满了书籍以及绘画用品,而窗外则是落叶纷纷、山川起伏,似乎是秋日景象。
卡尔弗利递来一个放大镜,并且介绍说:“藏书票的作者是城内有名的画家奥尔登·布里奇斯,他将他的画押写在了画中窗外的一片树叶上。”
藏书票的绘制者通常会在藏书票上留下签名、年代,甚至技法注释等信息,这些会写在较为醒目的地方。
除此之外,一些藏书票上还会有画押。画押会藏在藏书票的某个角落,如同彩蛋一样等待着票主和读者的发现。
西列斯略微惊叹地望着那一行小小的字母。如果不是借助放大镜的帮助,那么他恐怕根本无法发现那近乎隐形的画押。
他不由得说:“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人们没有便捷的网络、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没有方便的购物手段,但是,他们也仍旧用自己的方式勾勒出时代的底色。
西列斯垂眸望着这张小小的藏书票,感到一种轻微的好奇与惊叹之意。
他们就这本书聊了一段时间。
卡尔弗利教授无意中提到了一条消息:“听说阿道弗斯的孙女也在拉米法大学,已经是一位研究学者了,或许您也认识。”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心想,等等,阿道弗斯·格兰特?那他的孙女该不会就是……
他感到一些意外的巧合,但是没多想,很快就与卡尔弗利教授聊到了别的话题上。
之后,卡尔弗利教授再一次邀请西列斯前往地下的藏书室参观。比起上一次的走马观花,这一次西列斯与卡尔弗利共同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地下藏书室温度很低,卡尔弗利教授坐着轮椅,整个人裹在厚重的外套中,显得苍老而憔悴。但是他的目光放着光,他为西列斯介绍着他收集的这些书籍。
每一本收集到的书他都如数家珍,能对西列斯说出隐藏在这本书背后的所有故事。
友人的赠送、书摊的仔细浏览与购买、为了一个消息不惜连夜驱车前往异地、在幽暗的烛光之下静静阅读并感到心潮澎湃……
卡尔弗利教授说:“我人生的终点归结于此。”他说,“我会在死前,让仆人们把我抬到这里,让我的灵魂归于我热爱的一切。”
他目光痴痴地望着面前整齐排列的书架。
他如此频繁地提及死亡,让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西列斯终究没有选择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听闻了一位老人毕生的追求与故事,然后在黄昏的时候,离开了卡尔弗利宅邸。
卡尔弗利教授将那本《小辛西娅的世界》赠送给了西列斯,似乎是一早就打算如此。仆人推着轮椅让他在门口与西列斯告别。他让马夫驾车送西列斯回拉米法大学。
西列斯与他挥手,然后注视着那个身影逐渐缩小、消失,感到一种沉重的情绪笼罩心头。那是死亡与苍老带来的压迫感。
在逐渐远离北郊,回到城市中热热闹闹的氛围之后,西列斯的心情才逐渐舒缓下来。
天色已晚,他没什么兴致,便匆匆在食堂吃了晚餐,然后回到宿舍。
在一楼会客厅,他瞧见桌上放了一封信,看起来是洛伦佐帮他拿进来的。他在心中对洛伦佐道了声谢,然后拆开看了一眼。
是奥斯汀侯爵夫人寄过来的,信中说,格雷森食品公司的确就是神诞日前夜晚宴的供应商。
这事儿一下子让西列斯扫空了心中的种种情绪,他目光沉下来,拿着这封信快步走上楼,然后坐到书桌前,仔细地阅读了这封信。
信中除却验证了他们猜测的正确性,也提及了这一次的食物已经在准备过程中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恐怕很难在此刻插手,只能等到晚宴当晚。
格雷森负责了晚宴的甜品、饮料和肉食部分,其他的部分则是由另外一些食品供应商负责的,因此他们只需要重点关注这几个部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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