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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外……”西列斯想了一会儿,“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来,阴影和光芒相生相伴。所以,‘阴影’与露思米有关吗?”
相比之下,克里莫家族,也就是西列斯所熟知的达罗家族,是露思米的信徒,这一点反而不那么令他感到惊讶了,甚至有一种自己的预想得到了确认的感觉。
当然,在克里莫家族成为达罗家族,从堪萨斯迁往康斯特之后,这种信仰似乎就慢慢消失了。后辈不怎么了解先祖们过往的信仰情况,家族的长辈似乎也不希望他们了解。
“从这句话来看,意思是有光才会有阴影。”琴多说,“所以露思米和这所谓的‘阴影’……是相生相伴的吗?”
这样的说法让西列斯想到了不久前他们与侦探乔恩的那一次对话。乔恩说,有人假称自己是露思米的信徒,实际上却是“阴影”的信徒。
而且,李加迪亚踏上旅途是为了对抗“阴影”?这倒并不令人惊讶,只不过奥尔德思·格什文对此事如此了解,反而让西列斯感到些许的意外。
西列斯问:“谈话录中还有其他地方提及‘阴影’吗?”
“我找找。”琴多说。
西列斯耐心地等待着。
隔了片刻,琴多说:“我还找到两个地方,我念给您听。”
琴多低沉的声音在西列斯的耳边继续响起。
“……你们是到处流浪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从阴影纪开始。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自吾神失踪之后,我们就踏上了旅途。我们追随着祂的脚步,即便不能与祂同行,也将跟随着祂的脚印。
“所以,关于阴影纪……
“我明白你的意思。吾神与你所信仰的神都是在那个时候消失的。阴影、阴影……那是一个可怕的纪元。世界颠覆,神与人都卷入其中……都被那阴影覆盖。血色侵扰了每个人的梦境。
“……的确如此。
“等到了沉默纪,事情反而好了很多。因为,那吵闹的声音消失了。人们可以保持安静了……所有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琴多在这儿顿了顿,然后翻页,念了第二段关于“阴影”的文字。
“神与人都不可能抗衡‘阴影’吗?
“不……不,我觉得不是这样。酒精或许让我的头脑不够清醒,但我还是会否定这个可能性……说真的,克里莫先生。事情不是这样的……事情的发展是相反的。
“……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是说……抗衡。‘阴影’不是最早的神,‘阴影’是后来的神。后来的神是不可能打败最早的神的,可是……可是,那是‘阴影’……那是‘阴影’啊。
“神与神的力量也有差别吗?
“当然。当然。(诗人含糊地笑了起来。)
“(本人保持着困惑的沉默。)
“世界更偏爱某些神。哦,我不敢说更多了,我也不知道更多了。这些事情只是口口相传——我喝了酒才会和你说这些。
“……你已经知道足够多了?为什么你会知道关于‘阴影’的事情?”
“因为,在吾神离开之前……曾经……有人,与祂进行了一场对话。那虔诚的信徒啊,那虔诚的信徒……他遵照了吾神的意志,他洞悉了真相。他将一部分真相传承了下来。
“……他是谁?
“不能这么简单告诉你……我只能说……他踏上了旅程,比我们更早。他是我的先祖……你也可以称他为格什文……他扬帆出海,他奔赴那海洋与星辰的漩涡,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他将成为那只报信的的飞鸟……
“你喝醉了。(本人被吐了一身。唉。)”
读到这里,琴多不由得笑了一声,仿佛被那岁月长河中的某一朵小浪花逗笑了一样。不过随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西列斯的目光落在那灰扑扑的羊皮纸上。他想,谁曾经阅读过这篇谈话录呢?
那被家族认为是“弃子”的格雷福斯·克里莫,当他与这位被贵族痛斥为“下等人”的奥尔德思·格什文进行这些谈话的时候,他能想到其中蕴藏着多少来自过往与世界的秘密吗?
当卡拉卡克离开因神明陨落而爆发迷雾的家乡,与这位穷困潦倒、痛失所爱的流浪诗人奥尔德思·格什文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想过这位诗人的某位先祖就曾经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有过一场会面吗?
谁也没想到。
“……那么,我们来整理一下这些信息吧。”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琴多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凝视着西列斯,与此同时说:“阴影纪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灾难,人与神都卷入其中。”
“吵闹的声音是什么?血色的梦境是什么?”西列斯问。
琴多摇了摇头,他随手把这两个问题记下来,然后突然怔了怔——他好像也染上了西列斯那随时随地做笔记的怪毛病。
“阴影是后来的神。神与神的力量存在差别。世界更偏爱某些神。”西列斯说,他顿了一下,“这似乎不出意外,但似乎又……”
琴多有些困扰地望着他。
西列斯呢喃着说:“……世界?”
他们沉默了片刻。琴多没有打扰西列斯的思考。
不过西列斯随后就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困扰自己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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