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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地方因为没法出海捕鱼,甚至都出现了饥荒。就是那段时间里……当然这事儿也并不罕见,在一些小渔村,那地方的人们总以为,出海捕鱼就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方式了。
“……有些扯远了。总之,我父亲回来的时候,整个金斯莱都轰动了。每个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亲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抓着我父亲盘问了许久,但其实我父亲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信息。那之后,我父亲回了家……他变得有些奇怪。
“有人说,他变得特别贪食,每顿饭可以吃很多;还有人说,他越来越喜欢吃生食和生肉,甚至将带血的肮脏的鱼内脏吃下去。
“……我母亲的说法是,当时我父亲只乐意用那个泥碗吃饭。她没提及其他人的那些说法,但是我知道那是真的,因为我母亲也同样感到……恐惧。
“这件事情就慢慢闹大了。你肯定也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些神奇的力量。三十多年前,金斯莱还是个比较蒙昧的地方,人们都觉得我父亲,还有船上其他那些人,是招惹了古怪而危险的东西。
“他们还说,我父亲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因为这东西想要传播自己的力量,想要污染全城,想要让所有人都死光。
“随着我父亲古怪行径一天一天持续,人们也越来越害怕。终于,这事儿闹大了,有人到我家来,说要把我父亲在城镇中心的位置斩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祛除这种邪恶的力量。
“……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出这种办法的。总之,这事情引发了一些冲突。当时一些老水手还是护着我父亲的,但是普通居民却觉得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更上面的部落听闻了此事,觉得我父亲的情况的确古怪,于是就派来了调查队伍,把他带去了首都贝休恩,连同那个泥碗一起。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发财的传说,什么幸运的水手。一条‘好船’的前提是,它是安全的‘好船’。”
加勒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后来你父亲怎么样了?”人偶问。
“他再也没有出现。再也没有回来。”加勒特说,“贝休恩那边派人来说,他已经死了,死在疯狂之中。我其实乐意相信这一点,但是我母亲并不乐意。
“当时我父亲出海时候准备好的衣冠冢,直到现在也没真的下葬。当然,我是觉得我父亲的确回不来了。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
人偶有点困惑地问:“难道你和你母亲没有前往贝休恩确认这事儿吗?”
“我们当然去过!”加勒特有点恼火,“但是,你以为那群大人物能给我们什么答案?他们只会说,啊,那臭烘烘的水手的妻子和儿子。那语气轻蔑得好像我们是垃圾一样。
“我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时间越拖越久,当初那些调查人员们一个一个都联系不上了,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我和我妈妈还能怎么样?”
幽灵先生与他的人偶都陷入了沉默。
加勒特同样沉默着。隔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也突然变得平和了一点。他说:“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久前我也出了事。你可能知道。虽然我只是在风暴里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没有我父亲的事情那么惊心动魄,但是……
“我似乎也走上了我父亲的老路。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我母亲的担心,似乎始终都是对的,我也……我也是那种……苟活的懦夫。”
随着他声音逐渐低弱,那女人的哭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幽灵先生皱了皱眉。
人偶说:“活着从来不是一件怯懦的事情。”
加勒特惊愕地抬眸,望了过来。
人偶说:“哪怕是你和你父亲这样的情况。”孩童的声线显得稚嫩,但是语气却绝非如此,“不要让他人的死亡成为你的死亡。”
加勒特目光震动,他颤抖了起来,随后捂住了脸。幽灵先生望见他的泪水,不过他保持着礼貌的沉默。这是加勒特的噩梦。
血色的天空逐渐变得明朗了一些。当然,阴云仍旧覆盖着许许多多的区域。只不过,有阳光洒落在这栋破破旧旧的小屋子上。
女人的哭声也彻底消失了。
隔了一会儿,加勒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他说:“谢谢你。好吧,这话听起来真别扭。总之,谢谢。”
人偶像模像样地耸了耸肩,说:“不用谢。”
“所以,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事情?”加勒特转而问,“你正在调查这一切吗?”
“不仅仅是你父亲的事情。”人偶说,“我这里可以为你提供两条信息。第一,三十多年前,你父亲的事情也在贝休恩带来了一些巨大的影响。
“当时往日教会在米德尔顿的大主教因此失踪,三十多年来都毫无踪迹。并且,当时有与那个泥碗相关的人出现在贝休恩,搜寻那个泥碗。
“第二,最近几年来,贝休恩突然流行起一种陶瓷,其材料来自于福利瓯海的孤岛。这些泥土被制成餐盘,成为了一些大人物的餐桌用品。”
加勒特的目光中流露出震惊,他不禁说:“他们疯了吧!用这种危险的东西!”
人偶只是说:“或许如此。不过,我也不确定这泥土是否就与你父亲的那个泥碗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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