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万物皆有缘。
    她的缘法在此。
    不过要去金门还有些时候呢，在此之前，酥酥又被师父领着去了矿山。
    要炼造一个炼丹炉，首先就要挑选合适的矿石。
    和制作小金锤使用的矿石还不一样，是选取的一种极夜黑的矿石。敲打出来的石头甚至有着一种能够吸光的极夜之色。
    而这种矿石，酥酥采集就采集了足足三天。天天趴在矿山上敲敲打打，左边挖一下，右边锤两锤，背后的小竹篓堆满了原矿石。
    甚至连用膳，都是重渊拎着食盒，专门给酥酥送到矿场来的。
    他第一次来此处，只见到周围几座山都是半面倾斜，山体岩石外露，矿石丰富，几乎是徒手可锤的地步。
    这是一处对任何宗门来说，都富饶的矿场。
    而这么大的矿场，只有他家小狐狸一个狐，背着小竹篓，勤勤恳恳挖矿。
    几乎是坐在金山里面的感觉。
    重渊拎来的食盒一共三层，一层烧鸡腿，一层烤牛肉，一层是鲜鱼汤。
    酥酥早就没有饿这个概念，但是按点吃饭是她多年的习惯。嘴巴不能没有味道。得了好吃的，还是特别高兴地。
    她把小竹篓放下，将矿山脚下的小石墩用除尘咒弄得干干净净，和重渊落了座，一手鸡腿，一手捏着小勺子喝鱼汤。
    她埋头苦吃，而重渊替她把因为来回攀爬山岩导致的蓬乱头发，慢慢梳顺整理。
    他甚至来了兴趣，直接将酥酥头上的发髻拆了，就着两个玉花簪，一根发带，给酥酥梳了一个百花分髾髻。簪上两根玉花簪，系上发带，比起酥酥随便拢起的发髻，要漂亮整齐的多。
    也格外灵俏。
    酥酥埋头啃着鸡腿，对重渊替她梳头没有任何在意的地方。早在赤极殿，她就习惯了重渊三五不时替她梳发。平心而论，重渊会的发髻比她多，梳出的发髻更是漂亮。
    接受这份漂亮的，还都是她。
    重渊给酥酥梳完头，酥酥也把一小碗汤都喝完了。
    酥酥将食盒全都收拾好，吃饱喝足的满足感，让她格外愉悦。
    “重渊，你要来一起挖矿吗？”
    酥酥还从小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尖锤，分给重渊。
    重渊上下抛着小尖锤，闲来无事，还真的和酥酥一起在矿山寻找矿石。
    此处矿山并非只产一种原矿，重渊用神识探查了一番，此处矿山的矿石分布格外广阔，甚至有少许晶石。
    而天然晶石矿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极为稀缺的存在了。
    荆门拥有这么一个广泛的矿山，绝对算不上贫穷。
    但是师门上下，乃至带着酥酥都陷入一种贫困潦倒，见钱眼开的地步。
    荆门门主，可真是有个有趣之人。
    重渊陪着酥酥敲了一天的矿，将酥酥所需的矿石都采集齐了。
    等酥酥回到锻造室堆在桌上，其实也算不得多。
    她使用过的绛黎的炼丹炉，足有三尺高。若是三尺高的炼丹炉，这么一点矿石加起来，都不够炼一个底座的。
    不过师父说这么多，那这么多该是够的。酥酥先在锻造室锤炼原石，她得先把矿石炼化完成。
    而锻造室就不是重渊能进去相陪伴的了。
    他在锻造室外，隔着一扇窗，看酥酥熟门熟路取了个围裳穿上，袖子上用系带系上，翻出自己的小金锤，十分熟练开始凿矿分解。
    她这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全神贯注地将那些原矿石分离出来。佐以小锤子在其中敲敲打打。
    这是重渊从未见过的酥酥。在赤极殿外，在她的师门，格外鲜活有劲儿的酥酥。
    重渊陪了酥酥一个时辰，去往后山的山峰打坐。
    而这期间，酥酥将采集来的矿石全都分离好，又细细炼化。
    这期间小金碗和小金锤来回工作不停，酥酥花费了三天时间，才将这些极夜之黑的矿石炼化完成。
    而炼化完成的矿石，加在一起也不过几斤重。酥酥估摸着做一个底座是真的不够用的。
    但是她还是按照师父吩咐的，将这些都炼化好了，就去找师父。
    而许末叹则在花圃旁，耐心伺候那些赤尾花。
    狐族的赤尾花，被身为狐族的酥酥亲手种下，这些天居然没有衰败垂死迹象，甚至隐约开始长出花根了。
    这让许末叹看见了大把大把的灵石，主动肩负起伺候这些赤尾花的责任，抱着水壶蹲在花圃旁，满脸慈爱地摸着赤尾花。
    “好好长，长得多一点漂亮一点，以后你们就是值钱的大宝贝了。”
    酥酥来时，那些赤尾花在许末叹的手中已经有了一种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看见酥酥时，都自发地转动花苞，齐刷刷用花朵对着酥酥。
    许末叹一看这模样，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家小徒弟。
    “小乖徒，你看这些花儿，趁你不在欺负为师。”许末叹理直气壮指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小花儿说，“不如让为师拿去卖了，也能换几万个灵石花花。”
    酥酥看了眼赤尾花们。
    这些花儿都是师父自己买的，师父想卖根本不用跟她说的。
    但是酥酥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知道这是狐族之花后，总是对赤尾花有种羁绊的感情在里面。
    她低头从个锦囊里数，数了十几颗晶石，小心翼翼放在师父的手中。
    “师父，徒儿买下来可以吗？”
    许末叹不过是逗逗小徒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他也不客气，收下了这十几颗晶石，笑眯眯地上下抛着晶石。
    这算什么，自家小徒弟有个钱袋子，这钱袋子就算是荆门的了。不错不错。
    “行，这些花儿都给你了。”许末叹收了晶石，十分大方地把这些赤尾花的归属许给了酥酥。
    说罢，还把水壶也塞给了酥酥。
    可是刚浇过水，也没有酥酥什么事。
    酥酥抱着水壶给师父禀告，她已经将所有的矿石锤炼完毕。
    “师父，那些矿石很少……是不是不够呀？”
    “够了，这么多，做一个炼丹炉绰绰有余。”
    许末叹都不用去检查徒弟的功课。她在第一次被他手把手带着教学过后，对于锻造室的一切都是很熟悉的。而且她如今的实力远超当初的她。炼化一些原矿石罢了，肯定不在话下。
    不过做完了这一地步，就轮到第二步，也是比较重要的一步。
    “这样，为师写一封信，你带着，去金门找空寂书。”
    许末叹摸着下巴：“估摸着你回来的时候，为师也能把胚子做好。加上妖石，刚刚好。”
    酥酥了然。
    她犹豫了一下。
    “那重渊……”
    她要去金门一趟，来回可能要小半个月的工夫，如此的话，重渊就要在师门留下了。
    “你放心，那位财大气粗的殿主在我们这里吃不了亏。”
    许末叹小声嘀咕了句：“最多损失些钱财。大不了为师替他做一些阵法收神。再让阿乔用点心做些丹药给他，也不算是白捡钱财。”
    酥酥在意的不是这个，她有点担心的是重渊能不能接受这一点。
    她依稀有种错觉，重渊可能是不想和她分开的。
    毕竟从赤国都要一路跟她到卫国来，在卫国要他和她分开来……
    酥酥觉着还是得先去问一问他，若是不能接受的话，也可以让他先回去赤国，等她这里全都弄结束了，再去找他。
    重渊在后山的山峰打坐凝神。
    此处和酥酥攀爬的山峰不同，这座山和那座山算是山峦相连，不过没有那座山峰的灵运威压。只是一处普通的山峰。
    酥酥来这里的还算是少。她爬到山峰处，才发生这里的山峰有一些眼熟。
    山峰顶端只有一颗巨大的杏树，一侧就是悬崖峭壁，没有任何遮挡，而悬崖之下，则是波涛汹涌的宽阔河流。河流顺着峡谷折弯之处，声势浩大，顺着几处山峦的山体，形成了一股回音，河流的汹涌之势，成为了响彻山谷的波涛怒哮。
    重渊就在树下打坐。
    他的身体周围有一股暗色浮现。
    酥酥没有靠近，在远处的一个碎石堆上提裙落座，手捧着腮安安静静看着重渊。
    她其实甚少打量重渊。
    在过去的百年间，重渊的存在与她来说是形如呼吸的自然。分别过后的种种桩桩件件，也让酥酥从未有打量重渊的机会。
    而直到此刻，酥酥在天地之中只有江河怒哮和风吹叶落的安宁之下，默默注视着重渊打坐的背影。
    他该是瘦了。连番的神魂受伤，外伤，让他怎么也精神不起来。宽肩细腰，白衣腰间金色系带，更是显得他有种独立风中的消瘦憔悴。
    记忆中，重渊从未有过如此的病弱模样。
    如果不是她的雷劫……
    酥酥忽地愣住了。说来，她之前吸收了自己的魂铃，招来雷劫，此次在琉璃百上宫找回她第二个魂铃，吸收过后，并没有雷劫。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是说，雷劫的到来与否，和魂铃并无关系吗？
    那就好。
    酥酥松了口气，若是这个时候她招来了雷劫，自己和重渊八成都要闭关养伤几十年了。
    不过，酥酥决定下一次雷劫之时，就是她独自面临任何天雷的时候。
    绝对不会再让重渊为她抵挡天道。
    过了一个时辰，风向横着吹的时候，重渊从凝神聚气之中苏醒。
    他早已感知到风中传递来的酥酥气息，但是直到灵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才收起灵气，睁眼。
    酥酥也立刻察觉到了，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