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作为季念的女伴一起出席了几次年前的重要宴会后，也算是在圈子里有了些立足之地，上赶着巴结奉承的人竟是比幼儿园的家长还要热络许多。
    这也让她有些烦恼。
    其实她也只是陪陪季念而已，人家参加宴会都是成双成对的，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看人家和女伴谈笑风生吧？
    想想都觉得有点惨。
    可是另一个问题是这些原本与她无深交的权贵圈子一下子如海潮般涌来，让她多少有些错愕又迷茫。
    以前是为了钱迫不得已去接受，双方的关系多少会存在着不对等，而现在是她不得不跻身其中与他们平行，这样的身份转换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但和季念在一起意味着她必须要接受且纯熟。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的碧荷。
    惴惴不安地找她聊了几句。
    不愧是从前当过语文老师的，安慰起人来就是温柔可心，碧荷也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她，顺其自然就好，到时候去了美国再介绍一个朋友给她认识，那位朋友想的要更通明。
    有了可爱小绵羊的安慰，陆心已经淡然不少，索性不再多想，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伤神费脑，这些交谊问题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年叁十那天一早陆家一家叁口就登上了S市飞往蓉市的飞机。
    来接他们的是她的小姨父和刚上高一的表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并不会因为许久未见而生分。
    他们几人先去了蓉市的家放行李，才一起动身去小姨家汇合。
    以前老人在的时候逢年过节都围着老人打转，如今家里的老人都不在了，也就几家关系密切的会相约过春节。
    陆心母亲的家里只有两个女儿，而老陆家人口要兴旺得多。
    但自从老人都过世以后，他们和小姨家都会约在一起过节，等大年初一再各自去拜访其他的亲戚。
    年夜饭是订了饭店的菜送到家里来吃的，陆心拍完了照片先给季念发了过去，没一会季念也发了张他那边的年夜饭过来。
    看起来都是地道的粤菜，清淡鲜香，和她面前的这桌麻辣火红的川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在我小姨家吃年夜饭，明天去走我爸爸那边的亲戚。”她给男人发了消息。
    季念回：嗯，我们今天也在季家老宅这边。
    陆心：好。
    她小姨终于在饭点的时候从试验田回来了，女人虽然和姐姐差了十来岁，可姐妹俩眉眼间的相似之处倒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像。
    一家人就着电视里春晚的背景音开始享用这桌年夜饭。
    陆心喜欢和小姨家过年的一个最大的原因是不会有太多打探的问题。
    无论是婚姻大事还是任何人的职业前景，大家围绕的话题都是和各自的专业相关，而他们的专业多少都会有互通性，最后说着说着又关联到了一起，讨论得不亦乐乎。
    而今年出乎意料的是小姨问起了兄妹俩的情感问题。
    女人觉得他们妈妈不在了，自己作为姐姐唯一的亲妹妹，她的孩子们的事情自己有责任去关心。
    “咳咳，心心问你呢，你不是交男朋友了吗？快点给小姨说说。”陆瑾无情的出卖了自己的妹妹。
    老陆轻轻哼了一声。
    看着小姨一脸期待，陆心才坦白：“嗯，谈了一个，但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说着还偷偷瞄了下老陆的脸色。
    “姐你什么时候又交了一个啊？不是那个Eason了？”妹妹不知情地给了一下补刀。
    “咳咳，早分了。”
    小姑娘失望地叹了口气，“可惜了，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呢。”
    她小姨也惋惜，“确实，之前那个Eason挺帅的，不过分了也好，你要是嫁那边不回来了你爸不得愁死。”
    两句调侃，她笑嘻嘻地看向姐夫，发现他的神色并不好看。
    女人忙给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男人举起酒杯邀大家祝酒。
    吃完了饭，陆瑾陪着几位长辈打麻将，陆心和妹妹卿雅一起在客厅看电视聊天。
    陆心一边看电视一边给人发新年贺词，关系普通的就群发，稍微说得上话的会认真编辑发送。
    她看着一玉微信的对话框，想了半天措辞，终于编好了一条贺词发了过去，她没有老季的联系方式，于是也顺便在一玉那边祝福了。
    过了一会才得到回复，还有一个大红包。
    “谁啊？发那么多红包。”卿雅凑过来看见8888的吉利数字，有些好奇。
    “一个朋友。”
    刚说完季念的消息就来了，还有一个16888的转账。
    季念：我爸给你的红包。
    紧接着一个更大的数字又来了。
    季念：新年快乐。
    陆心收都没收就赶紧退出了界面，谁知道身边的小姑娘眼神尖利，早就看见了。
    “姐这个季念该不会就是那个季念吧？”
    陆心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让她别多想。
    卿雅从小就被她框惯了，已经不再相信她一些明显的谎言。
    “那你快收红包啊。”
    “你掉钱眼里了？”
    小姑娘反倒比她要开阔得多，“瞧你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是高中生了，还怕谈恋爱被家长发现？”
    谈过叁次恋爱的她忽然被个小屁孩小看了，陆心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你一个高中生好好学习，别一天天的想这些。”
    “我学习好得很。”
    “那就继续保持。”
    “切。”
    见陆心没有再透露一点点关于她男朋友的意思，卿雅也没了兴致，专心看起了电视。
    陆心这才打开手机，收了红包又道了谢。
    香江这边的亲戚对于季念来说一直都是陌生的，他小时候被养在美国，就算是回国与父亲有短暂的共处也是被秘密藏着，直到二十岁成人回国开始接手天意才正式认祖归宗。
    爷爷奶奶前几年相继离世，虽然没了老人在，可老季每年都还是会回去祭祖主持大局，顺便带上儿子和孙子。
    家宴上是长辈们的客气寒暄，以及平辈们带刺的虚假关心。
    季念应付记者满是陷阱的问题游刃有余，更别提这些稍微得意就路出马脚的表亲了。
    “听说念哥又给我们找了位新的嫂子。”
    对面小叔家的孩子依旧不放弃要刺他。
    谁想不等季念开口，老季倒是先说话了：“今年有些匆忙，等以后有机会了季念你再把陆心带回来给你爷爷奶奶见见。”
    “是。”
    言下之意就是让人回来一起祭祖。
    之前和季念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每次父子俩回来老季从来都不会提起，这回这个只是被狗仔爆料了一回，老季就直接在家族里言明了态度，无疑就是对儿子正在交往的这个女孩很满意。
    他小叔听了笑道：“看来好事将近啊，季念到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发请柬啊。”
    “一定。”
    季念坚定的应答倒是勾起了一桌人的好奇心，二叔忍不住问：“是谁家的女儿？”
    这个问题曾经他们几个兄弟私底下悄悄的讨论过，不过讨论的对象却是上一个人，老季从来都是闭口不谈，季念更加不会多透露一句，而今天他们父子俩的态度转变着实让人好奇。
    这个问题明显是问老季的，季念没说话，老季开口：“陆天和。”
    他们虽然长居香江，而近十年内地发展迅猛，加上那两年的疫情，陆天和的大名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在座的人都明显一怔，然后先是小叔开了口：“这是好事。”语气中掺杂着需要细品才品得出来的酸意。
    他们的态度明显有些微妙，而季念想的是陆心身上的光芒本就足够耀眼，无需再通过其他人的勋章来给她添光，他笑道：“年后她就要回美国去继续读生物学相关的PhD了，小叔怕是还要再多等两年才喝得到喜酒。”
    “等！多少年都等，还怕小叔等不起？”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面容俊朗的男人微微蹙眉，心里非常不满。
    多少年都等？这是在咒谁呢？
    男人以为这个侄子会被他激怒，继而露出低劣基因的嘴脸，可等来的是对面的青年淡定地回应，语气中还掺着讥讽：“小叔等不等得起别人说了不算，还是要看医生怎么说。”
    “你……”
    “行了，一家人难得团聚。”关键时刻老季开口制止。
    叔侄二人这才避免了一次不愉快的交锋。
    饭后长辈们在另外一间会客厅里聊天，他们几个晚辈就在大厅里要么大眼瞪小眼，要么盯着自己的手机。
    实在无趣，季念看着手机里女人发来的新年祝词，然后是母亲的提醒，于是发了两个红包过去，想到女人看着这些数字犹豫纠结的可爱神情，他的心情好了大半。
    陆心他们已经从小姨家回去了，刚洗好澡钻进被窝，就接到季念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看出他背景是在酒店，问道：“不住老宅吗？”
    季念回来喝了点酒，有些微醺：“不住，阴森森的。”
    陆心哈哈笑了两声，季念严肃说：“还笑！都是你。”
    女人看出他有些醉了，脸上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想来今天在那边吃饭并不愉快。
    “你自己胆小怎么还赖我？”
    “要不是你那晚一个人在外面偷偷哭……”
    提起这件事情陆心并不难过，反而觉得男人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可爱。
    “这就把你吓到了？那你要是上解剖课看到大体老师不得当场晕厥。”
    说起这个季念又隐隐记起那具被放在冰柜里干瘪的尸体，后背瞬间渗出凉意。
    “别说了，我现在一个人住呢。”
    陆心哈哈哈笑了好一会，又才问他：“然然呢？”
    “我爸带着。”
    “好啊把孩子丢给老人，你自己出来潇洒。”
    “潇洒？你又不在我哪里潇洒得起来。”
    季念忽然正经起来：“陆心，你一定要嫁给我。”
    这句话不像告白又不像求婚，可男人坚定的态度让她思潮起伏。
    陆心的脸颊微微泛红：“说什么呢……你喝醉了？”
    “我告诉你，你不嫁给我，我和我爸的脸就要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