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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窈想到了连城情况,就明白了殷怀玺的意思。
果然!
殷怀玺看向了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谢府尚且知道天下之财,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无论是水患还是旱灾,都积极联合交好的商贾,一起组织民间赈灾,一南一北两起天灾,朝廷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民间救济的作用更大。”
他敬重谢老太爷,乃至谢府每一个人,不全是因为他们是虞幼窈的外家人,更是因为他们值得敬重。
以谢府在东南沿海的影响力,想要组织一个,类似北境商帮的庞大商盟,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
谢府很清楚,中原腹地之财,皆取自于大周百姓,商帮势力太大,最后损害的还是老百姓的利益。
谢府注重海上贸易,将他国资源带回大周朝,反哺大周,而赚钱的钱财,也都积极修路铺桥,赈济百姓,襄助朝廷。
北境商帮成立最初,也是大力发展丝绸之路,茶马古道,走商路赚他国之财,可如今北境士绅豪强,盘剥百姓,已成常态。
这是商帮势力太大,商帮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应发展需求,把控了当地资源,当地资源潜力过度销耗,生产力达到了极限,难免会盘剥百姓,最后整个北境,进入了内耗状态。
虞幼窈有些不是滋味:“重农抑商是国策,商比农贵,反过来欺压百姓,也会导致生产力低下。”
自古就没有农欺商,只有商欺农,而农才是生产力的第一力量,粮食才是根本。
大周朝的生产力并不足以支撑,任由商贸自由发展,周厉王的死,就是商业过度发展造成的严重后果。
殷怀玺不可能放任不管。
殷怀玺冷笑了一声:“整个北境加上逃荒过来的灾民,将近五百万之众,愿意组织民间赈灾的士绅,还是少数,士绅们的钱财取之于北境,却不思反哺,如连城这般,因为受到旱情的影响,蚕丝产量逐年减少,士绅却依然牢牢地把持蚕业经营,低买高卖,赚取暴利,不愿给百姓活路之人,比比皆是。”
更为讽刺的是,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还是世子时,就曾大肆屠杀官员士绅,为幽军筹集粮草,后周厉王一案,北境血流三千里,有了前车之鉴,一些士绅担心触他霉头,故意披了伪善的皮子。
虞幼窈轻叹一声:“收容流民,发展北境人口,提高北境生产力,改善地广人稀,生产力低下,进而达成压制北境士绅,将北境重要资源掌握在自己手中,再进一步掌控北境的目的,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治理一方水土,远非她想的那般容易,一些手段是不可或缺的。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殷怀玺受制于士绅。
周厉王就是前车之鉴。
也许殷怀玺存了各样算计,至少他让百姓几百万灾民活下来了。
梁王做不到,士绅是不愿做。
“我不想步我父王后尘,”殷怀玺来到虞幼窈跟前,蹲在她面前:“我也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
虞幼窈点头:“你放出要教流民养蚕的传言,士绅们不会不懂你的意思,可眼看着春蚕就要开养了,连城四大家,却没有半点表示,你是藩王,对流民之事不能插手太多,以免落人口实,士绅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你的暗示有恃无恐,他们盘剥百姓,不顾灾民死活,不仁不义之人,死不足惜。”
她一直都明白,殷怀玺想救流民,却碍于藩王身份,无法插手官府之事,只能用这种方法,暗示士绅。
收容流民养柞蚕,早期流民的食物有番薯支撑,还有丰富的海产资源,而且天气回暖,万物复苏,流民也可以从山上弄到食物,官府和士绅们,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几家平摊下来,不过九牛一毛。
等第一季春蚕结了茧,流民能以蚕丝换粮,武穆王府有存粮,虽不能白白舍给流民,但是蚕丝作为军需,却可供流民换粮。
蚕蛹也成为了流民的食物之一。
番薯在受灾较轻的东北三省全面种植,叶藤茎皆可食用,产量又大,北境也不会面临缺粮危机。
流民的蚕丝,也可以和士绅换粮,让士绅获利。
收容流民对士绅有利无害。
士绅们不愿做,是因为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盘剥百姓,坐享其成,不愿做出任何付出。
更因为他们掌控了一地资源,高高在上惯了,流民在他们眼中,宛如草芥,更不愿迂尊下贵,出手相帮。
可是这样不对。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胸襟气度。
而殷怀玺做到了。
想通了这一点,虞幼窈心胸一开,便露了笑容:“士绅们不愿做的,我来做,借我之手,你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辽省有不少适合养蚕的地区,都有接纳流民的天然优势,接纳流民的地区,也相继发展人口,提高生产力,新兴发展的资源,也将打破被士绅们掌控的固有资源,在北境一滩死水里,注入活水,并且由武穆王掌控,就有更强大的资本,压制士绅,让士绅遵循武穆王制定的规则。
殷怀玺所谋,符合百姓利益,也符合他身为武穆王利益,是双赢的局面。
殷怀玺松了一口气:“北境的发展,也离不开士绅,如梁王那等赶尽杀绝的手段,也是要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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