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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还是阿碧把裴明蔷带去梳洗了一番,等再回来时,姐妹俩才能开始说些话。
    裴明嘉看着已更衣打扮过后的裴明蔷,不由又是一阵心酸,她与裴明蔷两个年龄相仿,但裴明蔷一直比她不知道强壮多少,如今再看,裴明蔷竟是比她还要憔悴,先前圆润的脸蛋早瘦得不成人形了。
    “要是上了那船,我就再也见不到三姐姐了,”裴明蔷哭啼几声,又继续说,“三姐姐我想起来都害怕,人怎么......怎么会那么苦,后头总有更不好的事等着,我想想便要活不下去了......”
    裴明嘉把裴明蔷的泪痕擦干,却发现自己也又流了满面的泪,于是又把裴明蔷搂住,像是要尽力让她不再怕。
    “现在好了,不用怕了,有三姐姐在,你就跟着我。”
    裴明蔷又“哇”地一声哭了:“我以为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们了,这一年多,我被卖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以为这次要死了!”
    满屋子乱哄哄都是人,裴明嘉这会儿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便给阿碧使了个眼色,阿碧会意,立刻闲杂人等都打发去了外面。
    裴明蔷当初是何等娇艳明媚,她怎么忍心让外人听见裴明蔷的苦难。
    “原本……原本我母亲好歹传了信儿出去,托到了安王府那里,可安王妃也没法子,尽了力也只能先叫我去掖庭。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也没去成,稀里糊涂被卖到了其他地方做丫鬟……”
    裴明嘉搂着裴明蔷的手一僵。
    掖庭?
    裴明嫣去的就是掖庭,而裴明蔷却没有去成。
    去了掖庭虽然也艰辛,可比在外面卖来卖去要稍微好一点。
    以裴明嘉对大伯母的了解和当时的情况来看,大房不可能在倾覆之下还能同时把嫡女和庶女送去那里。
    “三姐姐……”见裴明嘉忽然发愣,裴明蔷抬头叫了她一声。
    裴明嘉很快回过神。
    “姐姐在听,你慢慢说。”她并没有把心中疑惑对裴明蔷说出来。
    裴明嫣到底有没有使什么法子顶替了裴明蔷去掖庭还不好说,裴明嘉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胡乱说出来。
    而且裴明蔷现在心绪明显不稳,就算要说也不是眼下。
    “也不知什么人家,也不知什么地方,我只是做粗话洒扫的,他们又嫌我不会干活,动辄打骂。”
    “后来那家的少爷看上了我……”
    裴明蔷哽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裴明嘉倒了热茶喂她慢慢喝下去,裴明蔷这才又好些。
    “几次之后自然瞒不住,少夫人就又把我卖了。这回被个小商人买下,他本是想纳我做妾,带在身边行走的。结果才不过三两个月,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按时间算,我自己也说不清是谁的,那个商人……他也不要我了,然后我就又被经手了好几次,有的嫌我手脚笨,有的嫌我脾气不好,终于辗转卖到了这里。”
    “三姐姐,我恨死这些人了!我要他们死!”
    她咬牙切齿说完,又扑在裴明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裴明嘉也跟着哭起来。
    她从未想到过,裴明蔷竟能被人磋磨摧残至此。
    而她若是当初没有被李晏买下,留在藏春馆的下场也只会比裴明蔷更差,甚至没命活到现在。
    两人接着又哭了一阵。
    裴明蔷又问:“三姐姐,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是跟着广平侯来的。”裴明嘉思忖过后,道,“就是把你救下的人。”
    “你嫁给他了?”
    裴明嘉摇摇头:“我是他的外室。”
    裴明蔷的脸色白了白。
    于是裴明嘉也向裴明蔷大致说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包括被卖到藏春馆还有陆九茂。
    裴明蔷先还断续哭哭啼啼着,等听了陆九茂的事,连哭都不哭了,差点拍案而起。
    “家里真是错看了他!当日他对你那么好,见天儿就来嘘寒问暖的,你便是暗自藏着不说,家中姐妹也都看在眼里。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连伸手搭救一把都不肯!”
    裴明嘉叹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裴明蔷这性子看来还是改得少,不过这倒让她放心,宁肯裴明蔷一辈子不改。
    “好了,天高路远的往后也不会再见了,”她拍拍裴明蔷的手,“我都不气,你跟着气什么?他如今和杨妙彤过得好好的,别来惹我便是。”
    裴明蔷从鼻子哼出一声,到底嘴上还是不过瘾,道:“那杨妙彤是什么?杨家破落户罢了,可笑陆九茂和她娘千挑万选只选了杨家来做姻亲。”
    “毕竟是他表妹。”
    裴明嘉说完,又浅笑着去点了点裴明蔷的鼻子,说:“说什么破落户呢?咱们如今连破落户都不如,能相聚已是祖上积德了,往后可不许这样说了,岂不是让人听了暗地里发笑。”
    虽裴明嘉也不愿裴明蔷把性子全改了,若全改了那只说明人也毁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们都不是从前慎国公府的小姐了,说话处事还是慎重收敛些好,也免得为自己招来祸事。
    往日裴明蔷是一定不肯听裴明嘉的劝的,打小起两人在一处时也不知闹过多少次别扭,然而此时裴明蔷听了裴明嘉的话却一时又沉默了下来。
    俄而,她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又有泪水在涌动,往裴明嘉身边靠紧了些,悄悄问:“大姐姐的事到底是怎么说的?都过去了一年多,家里也死的死,散的散,我却到现在还糊涂着,找不到人问,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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