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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是头一次见到我们亲爱的表亲吧?”

      我被放下来时,久违的有种坐过山车后两腿发软的感觉。卢米对于路线的选择和前进的方式,与我自己以及我所认识的那些抱着我带我一起走过路的半魔完全不一样。自由落体简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居然还会在自由落体的时候加速,直直地往地上撞,在非常低空的时候开始极限减速,斜斜地蹬一下墙往另一个方向前进。他非常喜欢直接撞墙,借助撞击带来的反作用力改变方向。还有几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在空中没有任何支点的地方改变了方向,好像是魔法,但我跟不上。
    我们现在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顶上,往我们来的方向眺望,我所熟悉的那个城堡的主建筑群,我已经看不见它了,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些稍微明亮点的光,大概辨认出好像是那里。这么长的路如果让我自己一个人走,我说不定晚餐前都走不回去。
    “啊哈哈对不起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卢米打量着我的模样,对我这样说道,“也没办法,这里有点远,不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话,我们能在这里玩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来,深呼吸几次——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吧?我可是把我们两个保护的很好!”
    是我搭过最可怕的便车了!不过……我也没骨折没摔成肉饼,不可怕不可怕……陈诚啊陈诚,你可是要在这个奇幻世界长久生活的,害怕坐过山车怎么行!
    “你好厉害,卢米!”我说,“自从我熟练掌握这个魔法后,还没见过有半魔能比我更快……”我是想问他你怎么做到的,学习学习他的经验,但我还没来得及把那句问话问出来,他就开口了:“虽说领主和半魔的差距是挺大的,但半魔和半魔的差距也挺大的。别忘了我的父亲可是魔王呢——我当然比那些寻常的半魔能力强上限高啦。不过作为拥有真名的高等魔族,你的上限比我更高。”
    也就是说,我以后也可以那么快,那么厉害……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我的遐思。我吓了一跳,抓紧了卢米的手。他笑着用另一只手摸摸我的头。
    “别害怕,我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那似乎是某种野兽发出的咆哮声,而且不只是有一头。刚才第一声响之后,像是点燃了引线,一声声同样巨大的震响继续从我脚下的建筑里传出来,此起彼伏,感觉这声音撼动着大地。
    卢米拽拽我的手,示意我跟他走。来的时候他走的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路上的风景,也不知道我们到的是一个什么地方,稀里糊涂的就站在漆黑的房顶上了。这里很大,但好像不是特别高——虽然也挺高的吧,但没有我们约着见面的那个塔楼高。卢米带我走到了边缘,我终于稍微弄清楚了,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像个古罗马斗兽场似的,一个圆形的建筑,墙面排列着巨大的拱门和小小的窗口,中间是一片空旷的广场。但这个地方远比斗兽场要大,比我去过的最大的体育馆还大。那个广阔的广场有一些魔界常见的荧光植物,但似乎以特定的图案种植,让那些细小的荧光形成了某种标识。拱门都是关着的,不过窗户都开着(那些窗户似乎都没有玻璃),透出温暖明亮的灯光。借着那些光,我看到几个穿着漆黑甲胄的士兵匆匆跑到某个拱门前,那门应声打开,放他们进去。
    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扮的人。理论上我知道魔甲可以变成坚固的甲胄,但到目前为止,我见到的魔族都把他们漆黑的魔力变成柔软的布料,穿美丽典雅的礼服,而不是戎装。
    我觉得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些咆哮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我却知道:卢米是偷偷带我过来,不希望被人发现。
    感觉好危险啊!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万一被抓住了……万一没被抓住,但想想,需要穿戎装的魔族来看管的这些东西……噫!这里不会真的是奇幻斗兽场吧?我脚下的建筑物里全是恐怖的怪物?噫我想回去了——
    这时候,从那个拱门里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被拖出来了。我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可是它很快被拖进了灯火照不到的暗影里,凭着血月的光,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它挡住了那些荧光植物组成的标识。我仍然很害怕,可同时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就像上天也听到了我的疑问,要立刻为我展示答案一样,一团火焰突然出现,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那片区域,叫我看清了那些士兵和他们拖曳的庞大生物——一头龙。
    就像是奇幻电影里的那种龙,披着硬鳞,长着棘刺,背上有一对翼。它不听地张开它的翼,喷火,怒吼。像是回应着它的怒吼,四下的咆哮声也越发激烈。所以在我脚下,也有一头龙正在怒吼?在这个建筑里,全是像它一样的龙?
    我想象着那场景,恐惧攀升到了顶点。我攥着卢米的手,攥得非常紧。我觉得他好像是笑了,我不能确定,四周太吵了。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过来摸摸我的头,像在安慰我,对我说:没事的,不要怕!
    一秒,两秒,我看着那头龙,听着这群龙的吼声,我感觉自己的恐惧开始消退。是的,龙很庞大,很可怕,看上去很危险。可是我站在这里,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那下面的士兵也是,什么事也没有。那龙喷了么多火,连地上的草都没点燃,魔法阵的光辉不停浮现,似乎是一个防护魔法阵。我听到了人声,在高声训斥这头龙。我听见鞭稍划过空气的锐利响声,看见如同一张网一样的紫色光芒在那头龙的身躯上浮现,把它死死束缚住。它不能在伸展它的双翼,挥舞它的爪子,张开嘴喷火。
    刚才那么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它,躺在地上被相较于它那么小的人鞭打,驯服。
    在一声声鞭打中,它不叫了,周围的叫声也停息了。黑暗中,驯龙者又高声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语言,接着,这次不需要那队士兵来拖它,它自己回去了。
    我长舒一口气。看见一个有感觉的生物被痛打,我心里是有点不舒服,但这个生物之前显得那么可畏,看见它被我的同族驯服,我又感到了一种兴奋。总而言之,挺震撼的。
    “怎么样,你肯定是头一次见到我们亲爱的表亲吧?”我听见卢米说,声音里透出一种得意。带从来没见过龙的小妹妹看龙,是挺好玩的,够他得意的。但是——
    “表亲?!”
    “你不知道这个词?”他误会了我的意思,“表亲就是往上数几代能和我们有共同的祖先。我们魔族是不太重视表亲这种疏远的血亲概念,同一个父母生的我们都能不算亲属,不过别的种族很重视……”
    “那、那头龙是和我们有血缘关系的血亲?”
    我是听说过先代有魔王跟做实验似的疯狂找异种怪物生孩子,我也听罗莱评价过我和瓦尔德似乎遗传了比较多龙的血,但冷不丁听人说,刚才你看见的那怪物是你表亲,我我我……
    卢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那是个修辞。”他说,接着顿住了,“修辞就是……为了强调某种表达效果使用的手法……”
    “我知道什么是修辞……”
    “哦,那就好。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这里见到的任何一头具体的龙,查它们的血系都未必能严格追溯到和我们有共同的先祖。但是,因为我们的先祖里有龙,所以我那么说,它是我们的表亲,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我说,“但是,我们的祖先里确实有龙,而且确实可能是它们中某些龙的祖先?”
    “是这样。”他回答。
    那这样想我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现在这具身体里某个祖先是我刚才看见的那种完全和人挨不上边的怪物……我感觉我理解了为什么进化论刚出来时有人无法接受自己的祖先里有猴子……
    “但是也没有那么近了。”卢米又说,“近几百年,没听说有谁和自己的坐骑生孩子……我们祖上有名可查的那几位龙族祖先和这些——”他踏踏脚下,“畜生也不一样。这些被驯化当做坐骑的龙算是龙族里的白痴低能儿,在外边那些真正的龙族那是要流放的——这些白痴们流放了之后,基本上就是被别的种族捡走当坐骑。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流放弱智除了这是真魔的心愿,也是因为这是我们从龙族那学来的传统——只有健康强大的同族才是同族,残废和弱智是该被剔除的畜生。”
    我听到这里,打了个寒战。注意到我的不舒服,卢米一下子转变了话头,说起更轻松的内容。
    “它们刚才喊的那些——你肯定没听明白吧!要是你听明白了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可好笑了,叁五岁的奴隶小孩们才会那么吵架,单调地重复一些骂人的话——‘你丑’‘你才丑’‘你最丑了’‘你和你的主人一样丑’——哈哈哈哈——”
    呃,所以那仿佛撼动大地的吼声,是小孩子打嘴仗?我努力回忆几个月前我听瓦尔德练的龙语是什么样……差别很大,首先瓦尔德不会把词大声喊出来,其次瓦尔德练习口语的材料是一份作战报告,没有骂人的话……
    “那么,瓦琳娜瑞亚,想进去看看吗?我带你偷偷溜进去逛一圈,怎么样?”
    ……不是吧大哥你认真的吗???
    “去年你想学那个潜行魔法,可惜学不会。今年我估计你应该还是学不会,但是我可以带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潜行——只要你相信我的经验,别那么害怕,时刻保持镇定,别让你的魔力波动太大——我带你在这里逛一圈,任何一头龙,任何一个人,都发现不了我们。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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