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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绾不由想到,他昨夜似乎来得很早,干干净净的很是好闻。
约摸是守了她半夜,才起身去抄的宋家。
好忙哦。
阑阳城世家大族根枝盘虬、错综复杂,昨夜抄家一举看似突如其来,实则怕已是蓄势良久。
贪赃固然当诛,只是摄政王动用玄甲卫与皇宫禁军,似乎不止是贪官污吏这么简单。
宋氏为昭帝选中又一手扶植,无疑是当年昭帝在民间的手眼。
分明昭帝已崩,纵使当年势力有所残余,又如何能在皇宫掀起如此风浪。
谢青绾高热才退,脑中时常隐隐钝痛,便索性不再去想,只歪在软榻间阖眸养神。
一心守着三日之期。
午晌间雨势似乎弱下去半分,便撑着伞到后院的花房去。
南楚风雅盛名,莫说世家大族,阑阳城中寻常人家也常会在院中搭起简易的花房,种些芍药月季之类。
镇国公府的花房在敛池园西南角,琉璃瓦通透齐整,南侧半敞,白椴木花架排列极长,像是满栽花木的回廊。
她养在闺中时,精神好些便会来这里消磨时光。
清凛的风卷散雨幕,有丝丝缕缕的水汽斜斜散落。
芸杏忙替她拢进了斗篷,又将南面的帷帘放下,遮一遮风雨。
谢青绾就着昏晦天光与一点灯烛剪了几朵下来,吩咐芸杏拿去做点心。
紫檀躺椅上铺设着软靠与锦褥,她歪了会儿,不知不觉渐睡过去。
顾宴容收了折伞,侧首便瞧见帷帐间一抹纤弱的身影。
倒与那日他来镇国公府议婚时偶然擦见的光景很像。
只是这一回,他不再漠然置身原处,而是举步缓缓走近了她。
他肩上、袖上才至衣摆,尽皆沾了寒凉的雨汽。
甫一撩开帷帐,便瞧见谢青绾似有所觉地瑟缩了下。
顾宴容脚步一顿,褪去裹挟着沁人寒意的外袍随手搭在置衣的木架上,俯身将人从躺椅间抱起来。
不知是他手臂太稳,还是无限迫近的气息太过于熟悉,谢青绾睡颜微动,却仍旧昏沉睡着。
她拢着温暖厚实的斗篷,被斗篷上缀连着的宽大衣帽蒙着脑袋。
警惕性极低,像是养在水晶房里的一朵易碎的花,轻易可以偷走。
没有来由的声音开始在他耳边不断重复引诱。
怀中身躯温热香软,也单薄纤弱得令人心惊。
顾宴容密不透风地抱着她,在那张紫檀木质地的躺椅上落了座。
谢青绾无意识地去攥他的衣襟,被捉住手舔.吻过指尖。
她仓惶缩起指尖,终于张开眼。
入目却是一片锦缎陈沉奢的玄黑色衣料。
谢青绾仍有些午觉初醒的懵懂与茫然,迟钝将他认出:“殿下?”
斗篷下腰肢温热细软,被一只手按在掌心里摩挲。
顾宴容一手探至帽低捏住她秀气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
谢青绾眼睛蒙在宽大的衣帽下,安静无风,却也瞧不见他的神情与目光。
她的双手还要攀着男人肩角努力贴近,于是紧巴巴地央道:“殿下,让我看看你。”
却忽被松开了下巴,长指挑起一点宽大的帽檐,烫人的呼吸钻进帽底。
男人与她一同蒙进斗篷的连帽里,手掌扣着她后脑,纠缠迤逦地碾舐她的唇瓣,再一寸寸细致地品尝。
融热,缱眷,充斥靡欲。
帽底不见天光,他所有的动作都被这宽宽大大的连帽掩盖殆尽。
昏暗的空间与他紧贴的胸膛催生出无尽的安全感。
谢青绾生不出半分抗拒,蜷坐在他怀中羞怯又乖巧仰头,被他慢条斯理地尝过一遍。
那道嗓音贴得很近,清澈而真切:“殿下忙不忙?”
顾宴容在帽下细致舔.吻她下颌。
怎会不忙。
燕太后寿宴上加了蛊毒的那杯酒是小皇帝亲手端给他的,偏偏再问起时,这位陛下全无半点印象。
秘行蛊术,官宦勾结,这个王朝里淬了毒的几根顽钉还需一点点拔。
宋家盘亘最深,却也是他最为了解与拿捏的一个,拿来开刀最适合不过。
昨日谢老国公准了他的探望,无疑是和解的信号,朝中本欲奋笔攻讦的群臣于是暂持观望之态。
大约是要等谢家的一封和离书。
顾宴容意犹未尽地退开一点距离,从袖中取出一只机关精巧的木鸢。
他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贴一贴她的额头,音色沉沉道:“烧退了。”
呼吸有些明显。
谢青绾被他鼻息烫到,低眸时瞧见了那只机关鸢,比那日那位小贩所制的要精巧数十倍。
羽翼流畅,零件精巧至极,似乎不仅仅是玩具那么简单。
她眼睛闪闪地接过来,指腹轻触过那双羽翼衔接之处。
像是活生生的鸢雀的谷骨骼一样,每一寸都灵活顺畅,近乎完全足够振翅御风。
顾宴容嗅着她颈窝里的药香:“军中所用,绾绾喜欢么。”
谢青绾点一点头:“殿下,这是哪里来的?”
男人轻淡垂眸,言简意赅:“奉旨缴获,陛下所赐。”
哦,从宋家抄没的。
被她缠着问了许多,顾宴容极富耐心地一一答过,才告诉她:“绾绾,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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