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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热雨季未解之谜 第16节

      林诗兰蹑手蹑脚打开家门。
    那伙蹭饭的人已在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只剩她的堂叔喝蒙了,赖倒在她家的小床上,呼噜声震天。
    吕晓蓉正在水池边洗碗,见了女儿,比起没买烟,她更紧张她怎么几个小时不回家。
    “我碗洗完,如果你还没回家,我得上警察局报警去。”
    “我没想让你担心的,”林诗兰举起手机,给她看短信:“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到吗?”
    吕晓蓉鼻子发出一声嗤笑,话说得愈发严重:“发短信有什么用,歹徒也能拿你手机发。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是我后半辈子的全部希望,你如果出事,我也不活了。”
    林诗兰明白,妈妈在表达她对自己的在意。
    但说实话,她没从她的话里获得爱,只感到了沉重。
    待女儿道完歉,吕晓蓉开始追究下一件事。
    “配新眼镜有什么必要?你这个年纪应该专注学习,这种眼镜是很时髦,可是一点儿也不实用。眼镜是个工具,要以实用为主。”
    林诗兰无奈地跟她解释:“换新眼镜不是因为臭美,先前的眼镜度数不够了。”
    听到这话,吕晓蓉情绪更激动,立马丢下手里的碗,过来看她的眼睛:“哎呀!怎么又不够了?你近视又加深了?从来不会保护眼睛,再这样下去,你两只眼都要瞎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写作业姿势要规范,灯要开,多少次我回来你黑灯瞎火……”
    如果不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林诗兰不会选择打断她。
    “妈。就是不想被你这么说,我才一直戴着度数不够的眼镜。”
    “我在眼镜店验光,比期末考试还紧张。人家指着视力表,问我是哪个方向,我看不清,心里很慌张。我也不想眼睛坏掉,可是已经看不清了,我需要配眼镜。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我非常清楚保护眼睛多重要,所以,别再指责我了。”
    林诗兰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被吕晓蓉视为了狡辩。
    她置着气,晚餐剩的菜全倒了,没给林诗兰留。
    第二天。
    堂叔一早醒了,想喝汤醒酒汤。
    她妈没睡多久便起床忙活。
    林诗兰跟吕晓蓉说,自己今天去图书馆学习。
    她妈没闲工夫管她,便让她去了。
    到楼下。
    特意没提前发短信叫他,林诗兰原以为可以等谭尽一回了。
    小雨淅沥沥。
    她撑开伞,刚走了两步……
    大树旁,有位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踩着水坑里的水。
    “为什么每次总是你等我?”林诗兰有些想不通了。
    谭尽答得随意:“哦,我才来。凑巧从窗户看到你出门,正好我也准备好了,只是我下楼走得比你快。”
    一辆小轿车经过他们,车主摇下车窗。
    “小尽啊,你不是老早出门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打脸来得太快。
    说谎的人和听他说谎的人都沉默了。
    林诗兰憋着笑,向车里坐着的谭尽爸爸问好。
    谭叔叔招呼他俩上车:“下雨呢,你们要去哪里,我送送你们。”
    看时间,谭尽爸爸是去石化厂上班,他们正好要去的就是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
    谭尽开口:“送我们到石化厂附近的文具店吧。”
    他爸应好,把车门开了。
    林诗兰坐到车后座,谭尽跟着她一起上来。谭叔叔那边还把着副驾驶的门,转头一看,他俩都在车里坐好了。
    “咦,不坐前面?”谭尽爸爸也不指名道姓,边关车门边自言自语:“以往雷打不动,不管跟家里谁出门都要坐副驾驶,今天想坐后面?”
    谭尽轻咳一声,已经有点后悔坐他爸的车了。
    他摸摸后脑勺,尝试岔开大伙的注意:“哎,外头雨好大。”
    她望向车窗,上面几滴小雨珠,风一吹都快干了。
    “林诗兰,你戴了新眼镜啊?”上个话题失败,他没话找话,十分刻意地找她聊天:“新眼镜不错。”
    这话干巴得,她都没法回:“是你昨晚帮我挑的,你失忆了?”
    “小尽昨晚和你出门啦?”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谭叔叔自然地接话。
    “怪不得回家时,他脸上有笑,洗澡又在浴室唱歌。我还纳闷他心情咋这么好,平时在家,小尽永远是拉着个大脸子,像谁欠了他钱一样,出去一趟回来变了个人,满面春风啊。”
    “爸,”神情严肃的谭尽提醒他:“开车不闲聊,看路。”
    “我看着呢。”
    谭叔叔的确是专心地开着车,可嘴里说话也一点儿没耽误。
    “小林啊,你和小尽玩,真是太好了。你不找他出门,他周六准闷在家里打游戏。以前你到家里找子恒做作业,小尽都可想和你说话了,你是不知道……”
    “爸!开点广播吧!”谭尽咬着牙对他说:“车里太安静了!”
    “哦。”谭叔叔总算会意,噤了声。
    “快要到了,还开广播吗?”林诗兰表情不变,认真地询问谭尽。
    他和她对视。
    在她的目光中,他鼓鼓的腮帮子,像没气的气球,悄悄蔫了下去。
    “那,不开吧。”
    车内回荡着单调的雨刷声。
    三个人不交谈,一人瞅一个窗户。
    林诗兰看到文具店了。
    “叔叔,你在前面把我们放下吧,那里方便停车吗?”
    “方便。”
    谭叔叔稳稳地停好车。
    他们下车,谭尽先出去。谭叔叔没憋住,用极小的声音对林诗兰说:“小林,就你治得住小尽。我们家啊,我、他妈、他哥,都管不了他,但他听你的。”
    谭尽的耳根子要红爆炸了。
    林诗兰再不出来,他可能会自己跑走。
    谭叔叔的车开远了。
    他俩车里的尴尬,却一路跟到了车外。
    谭尽沿着马路,不停往前走,直到林诗兰提醒他。
    “我们已经在目的地了。”
    他回头找她。
    他们再往后走了一小段,她指了指石化厂外沿的垃圾桶。
    “那里,我曾经捡到小狗的地方。”
    “嗯。”
    谭尽找不着魂似的,左看看右看看。
    “现在小狗还没有被扔,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等着。”
    林诗兰打了个哈欠,抬眼望天。
    天边阴沉沉,乌云堆积。
    暴雨欲来的周六白天,好适合在家睡觉。
    他们无聊地站着。
    良久,她找了个能聊的话题。
    “叔叔为什么说,你听我的?”
    他语调平淡:“他乱说的。”
    空中的雨珠逐渐变得密集,雨下大了。
    二人各自打伞,谁也没看谁。
    旁边的伞,被挡住脸的人,猝不及防地朝不知名的方向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你洗澡唱歌了?”
    “你以前想找我说话?”
    “你不坐副驾驶,要和我一起坐?”
    “你起很早在楼下等我?”
    谭尽忍无可忍。
    “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那伞向上抬起几分,露出一双精致美丽的少女的眼。
    她眼睫低垂,掩住眸中的情绪,疏离又如此娇怯。
    “你能离我近点吗?”
    他神情一滞,又听她喃喃自语。
    “……我不喜欢石化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