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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绣一身冰蓝相间的法衣,从半空中缓缓坠落下来,似翩然落下的雪仙。
她才见到冰湖上站立许多如凝固气泡般的身影原来是无数修仙者,他们皆仰头看向半空中这灭世的景象,面色或是凝重、或是惊恐,或是隐忍坚决……
于是她也跟着抬起目光,看向那半空中如神罚般的末世景象,时间分明被定格,她却知道,这个世界跟之前那个游戏世界全然不同。
但也有些相似之处。
譬如……都受到系统的掌控。
或许如今不能称它为系统了,苏明绣面色被这天寒地冻破碎的日光所照,也是欺霜赛雪的白,深邃黑眸下的一粒痣就成了这幅绝世画作的点睛之笔,谁看了都要为她呼吸一停,除了此刻她所呼唤的存在:“原来是你……”
她清冽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含了这万年冰湖融化的水,唇齿间尽是散不尽的冷意,“天道。”
难怪能够扭转光阴,给她能够修复神魂的机会;
难怪对他人的命运总有这种无与伦比的掌控欲。因为天道规则早将万物生死轮回定下,不容许这秩序受到一丝一毫的挑战;
又难怪能够让她去到那些诸多的世界里一次一次地历练。因为对于天道来说,不论是为她设下考验的幻境、还是将她的意识丢进下属的三千世界,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从前苏明绣对于系统的诸多不解,都在回归这本源世界、见到这一切真相时得到了答案。
从未回应过万物的天道,却在苏明绣道破它身份的时候,用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从天际应道,“恭贺新生,昭临尊者。”
神魂重塑,过往的记忆却并未因此找回。但此刻万物的时间都被按下暂停,唯一能应天道的人唯有苏明绣,她面上却不见半点重生的喜悦,只是冷淡地问:“你掌握天地法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何德何能得此新生?”
苏明绣并不觉得自己拥有让山河倒流、天地怜悯的魅力,哪怕是修仙者也知,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修行、延长寿命。
至于那些人死复生、灵魂不灭的术法,从来不能为正道所用,就连“复活”一事在修真界都如此困难,苏明绣神魂既已破碎,又怎能重生?
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又或者是,谁替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你心中应有答案。”天道依然沿用苏明绣最熟悉的专属于系统的机械音,仿佛一点不觉得多么诡异,只问她,“这八个小世界,与你羁绊最深的是谁?”
即便已经猜到了答案,苏明绣还是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刻,试图从周围这无数静止的身影里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可惜并没有。
不论她在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得多么仔细,都没有看到本该和她一同庆祝这喜悦、也该为她解答疑惑的人。
“她在哪?”
苏明绣找不回从前的记忆,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颇有些艰涩。
“世间万物相生相灭,道是永恒——你既已生,便要有人替你去死,消散神魂,你猜是谁?”
孑立于冰湖上的这人终于没了声音。
因为苏明绣不愿接受这样沉重的代价,她连这个与自己相遇很多次、最后不可避免爱上自己的主角都还没想起来真正的名字,却发现对方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这怎么能行?
如果曾经一次次打破这些短暂美好的梦,为的就是醒来永远活在这些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里,那她宁愿沉沦。
于是她露出略有些嘲讽的神情,“天道何时也学会怜悯世人?她要我活,你便让我活,这世间多少人悔恨痛苦,失去所爱,你要一一与他们做这交易么?”
“能答应你的重生,自有缘由,眼下此界饱受魔族大兴战火之苦,你的重活,能救万万生灵性命,恰好魔尊陨落,以你当今境界,可力挽狂澜,还此界太平。”
回归天道本身之后,苏明绣发现这狗系统的最后一点类人的情绪都没有了,变得如此淡漠,既不同自己计较那些世界被冒犯的不满,也没有算任何旧账的意思。
但它不计较,可不代表苏明绣也要跟着忘了那些龃龉。
“我若不救呢?”
“那你便给此界陪葬。”天道比她更冷漠,一点不受她威胁。
苏明绣应得很干脆,“好啊。”
她不动一分灵力,干脆就在这冰湖永远不化的湖面上盘腿坐下,甚至也不去看天空中那些即将当头坠落的星陨,只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冰湖透明冰面下仍在游动时被冻住的鱼儿,还有那一串串从湖底冒出的气泡,都被冻结,从上往下看有种令人惊异的美感。
天道丝毫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在先前的小世界里,苏明绣对它的威胁都是说到做到——
而今她说不管,便是真的不管。
只是它忍不住恼怒,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如今心性,面对这天下万万人的生死,竟这般意气用事。
他俩便这般僵持着。
直到天空更为诡异,冒出滚滚天雷,似是威胁,“你要背上此界无数生灵的枉死作为业障吗?如今你神魂已修复,若是再生业障,便要被打入六道轮回,生生世世做最下等的畜生,受最苦的刑,即便如此,你也不救?”
“他们若是该死,纵使我要救,你也不会允许,这般威胁我,是因为他们不该死,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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