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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以上三千尺,万物所语皆被天道倾听。但这碧落黄泉,三千尺以下的冥界,却是阎王作尊,苏明绣能感觉到自己签订的心魔誓几已微弱到不存在的地步,所以她先开了个口,出声道:“我与阁下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是在上一世。”
“修士不入轮回,身死魂散则道消、归于天地,你哪来的上一世?”
“修士不入轮回,这规则是由天道定下,那能让修士有前世今生的,又是谁呢?”
……
岁意欢是第一次听见苏明绣所提的过往。
即便只是冰山一角,她也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否则无法解释苏明绣身上这奇怪的修为、还有那些博古通今的见闻,都从何而来。
再厉害的弟子,也不过在百花宗修行数十年,九洲再厉害的天才,也没有这样的大乘。
苏明绣很快说完了上一世在冥府的事情,这段见闻果然让阎王从中品出了许多的味道。于是他也明白了,这个修士真正想拿来做交易的东西。
但这哪里是生意?
这明明是一场赌局,是要他将地府全压上的赌局。
他终于明白苏明绣身上的气运为什么会这样差劲。因为她已经被天道舍弃,若是他们此举失败,要赔上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他,不愿让地府给气数同样到尽头的魔渊陪葬。
若是今天他替苏明绣解了身上的金蟾圣蛊,来日就必定要被天道当对立面打压……按说这样风险大的交易,他是不喜欢的。
可是阎王眯了眯眼睛,不知看到多久以前的过往,金色眼瞳略微失神,连忘川水泡的茶香,都引不回他的神采。
但苏明绣没有打扰他,她也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而且地府本不必上这趟危险的车。可是她心知自己给出的筹码,实在很诱惑。
若是能毁灭当今的天道,那么,日后九洲规则,由谁来定?
身为冥界,却只能掌控凡人的轮回,地府除却阎王一个光杆司令,没有任何可用之材,这里仿佛时间停滞。
但这正是最恐怖的地方,这让地府变得像是下一个魔渊,下一个没有未来的地方。
但奸商不愧是奸商,虽然已经被苏明绣的新故事打动,但对他来说,这是下一个交易的内容——
现在么。
阎王略带嫌弃地上下看了看苏明绣,在看到她灵台里那一柄灵剑之后,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
果然,只有剑修才会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一点其他能拿得出手的绝世宝物都没有。
“若非已生的剑灵有些意思,就你这灵剑我都看不上。”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对苏明绣说道,“这是最低的价格。”
言外之意,若是连这灵剑都不愿意拿来换,就让苏明绣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岁意欢看起来很想阻止她,被苏明绣抬手给按住了。旋即,她将自己的灵剑从灵台中唤出,让缩小的剑在掌心转了转,明明已经看穿了阎王这笔看似亏本的生意里已经明确能收获的这圣蛊。但没办法,对待合作者,确实应该先给点诚意。
她将自己的印记从依依不舍的灵剑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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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金蝉圣蛊取出时,果然,先前进入皮肉时伪装成的蜘蛛模样早就消失不见。
灰衫阎王略显满意地让它陷入沉睡,顺便和苏明绣的灵剑一起收下。
他没有请面前这两位喝茶,始终自斟自饮,而完成这笔交易之后,关于天道、关于后续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苏明绣也没有再提的意思,像是隐约已经达成默契,临走之前,苏明绣朝着那忘川河畔上四散的迷雾看了一眼,见到远处散发着晶莹光芒,看着只是一普通水车的所在——
那就是“万世轮回”。
“别看了,”阎王以为她还图上一世那通天的修为,很没耐心地对她做出驱赶的动作,“那个的价格,你付不起。”所以吝啬的他绝不可能让苏明绣再次进入其中修炼。
恰在这时,苏明绣想到上一世自己进入其中谈的价格,几乎把她在剑宗的好几条灵脉都给掏空,于是试探着开口,“不就是灵石吗?”
阎王:“……?”
他看上去很想把这个用三俩臭钱羞辱自己的苏明绣一脚踹进忘川河里。
“你把天生灵器当什么了?”阎王很没包袱地翻了个白眼,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转而看向始终在旁边陪伴作配的岁意欢,“能开这万世金轮的,需有承载九洲凡灵所有命运的觉悟,非世间大仁者不可为。就是凡间皇帝都难千古出一心怀天才的仁君,就你这种只修己道的修士,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苏明绣也意识到他的目光在岁意欢的身上。
那双金色的眼瞳比之前更亮了,像是在窥虚空中的某物,片刻后,阎王勾了下唇角,“原来如此,这位魔渊的新尊主,确实有意思。”
他忽然改了主意,对苏明绣说道,“若是她拿这七情六欲来换,再给我一根这落满魔族血咒、无数禁术浸润骨髓的肋骨,我就为你再开一次万世金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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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绣?”
“苏明绣!”
黑石坞,那间晦暗的房间里。
岁意欢看着从回来之后就不太正常的人,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唤她。
而今高高在上的魔尊被修士压在床榻间,甚至连整齐的衣裳都被撕开,露出了一片雪白晃眼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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