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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落地, 其余人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明川老祖当场拍着绳子,朝土豆堆怒吼起来。想他天之骄子,出道多年,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尔等魔修太嚣张,太嚣张!
该死,统统该死!
卜真瞅着他虽间歇抽风, 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披着和蔼慈祥老人皮, 这会儿倒是被逼出了和光那厮画风。水云宗果然皆为一丘之貉, 渣渣。
好在明川老祖还记得自己是化成门面之一,后面难听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不过还是遭了岑岭和谢柠两个白眼。
岑岭依旧是稳如冰山的样子, 丝毫不为眼下尴尬所扰。他开口道:温小友, 还请尽快为我等解开绳索。
体谅多年未归,温行雪此刻定然心绪动荡,他也倒没要求对方立马干活。卜真听罢, 心道还是玄天剑宗厚道。剑修这个品种,虽直却心好。
温行雪确实心情激.动, 一时难以平复。他直直看向岸上, 喃喃喊了一句。
小、小风
卜真本在吃瓜, 忽然听到身边人颤抖出声, 转头就见雪白袖子一晃。温行雪解了渔网,自己直往岸上奔去。直到此时,那群哭闹不止的土豆堆才停了下来,擦鼻涕擦眼泪的,总算把这拨人看清楚了。
然后,卜真又聋了。
族长!
是活的!
活的族长回来了!
天啊,族长变成咸鱼妖修回家了吗?!
呆瓜,哪来的咸鱼精!那是我们英勇美丽又聪明机智的族长大人!
正如当日告诉卜真一般,温行雪此去本就做好了赴死准备。他少年即位,虽是族中掌权者,却也深受宠爱。而后他又将族人给予的情,带往了下一代。那年听说他要走,小土豆们在他门外哭了六天六夜,最终撑不住撅过去了,这才完事。
一别多年,小土豆都成大土豆了。
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温行雪忙得不行。
他被孩子们群群围住。小土豆们上下蹿来蹿去,争着问这问那。唧唧呱呱,童言稚语好一通喧嚣,愣是把四宗这批人再度镇住。
卜真眼瞧着中间那人一瞬红了眼眶,久久不能语。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他手肘戳了戳余非寒,然后向不远处使个眼神,笑道,哪怕激动得要起飞,最终还是站在角落,假装我没事。
顺着他视线看去,余非寒发现有一颗小土豆落单了。海风吹起了干枯毛糙的头发,她抓着衣服上两个破洞,紧紧攥在一起。一张小黄脸皱得紧紧,脚下已然踩出了个泥坑。
余非寒想了想从前陈意外出归来时,他仿佛也是这个样子。
总觉得被道侣看到了不想给他看的,莫名脸热。
我猜那个就是小风,行雪走前定好的继承人。他歪在余非寒身上,随口又道,这么个别扭性子当族长,未来大家都挺不容易。
没说完他就自己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余非寒看他心情不错,也就没回复了。只是见他笑着笑着停了下来,眼中分明有忧思。余非寒垂眸,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温行雪正问这颗小土豆话,声音很是温柔:小风,是你出的主意要来这咸宁海捕鱼?
虽是询问,语气却肯定。那个名叫小风的丫头听完,卜真眼一疼,就看着她把两个洞扯裂了。
族长您罚我就好。小风咬着干裂嘴唇,眼珠乌黑。
咸宁海为南荒一片死海,其中盐分极高,内里传闻还有各种危险。不过也没人真的潜下去探过,卜真他们从下上来走的满水洞穴,实际上也没见着真面貌。
族长您别怪小风姐,是我们偷偷溜来咸宁海,结果被逮个正着。
是呀是呀,族长我们就是太饿了。
您不在的这些年,大家日子更不好过啦。扶潮洞的鱼已经捞不到了,兰兰他们几个小的好久没吃东西,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南荒不少魔修就是在此地出生的。如人修一般,修为不到时,依旧需要靠凡间吃食度日。
孩子这话说得心酸,小土豆们都低下了头。场上所有人都有些沉默。温行雪的手本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们,这会儿也落下了。
直至此时,一道凌冽长风自西向东,猛地刮过,忽然带起大片尘土。四宗几人没做防,硬是又吃了几口土。待睁开眼,向四处望去,方才被开阔的荒凉撑满视线。
大片大片褐色地表裸露在外,随意地裂开。缝隙向四周辐射,越远越大。到处都是寸草不生,偶有一两根干枯树枝横生在裂缝边缘。卜真眯了眯眼,他自然能清楚看到,那些稀有植株伴生的尖刺与剧毒。
化成也有荒漠,譬如他本人住了很久的青州府。然而两地相比,简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本就空旷寂寥,众人还都沉默,一时场上仿佛陷入深水,又如负重千万。
卜真叹了口气,忽然出声:小风啊,看你站在那无事,不如来日行一善?
他朝自己这边指了指。温行雪回过神,安抚好孩子们,然后快步过来给众人解开渔网。
这东西上附加了旧时大魔修所设阵法,专用于困住各类修士。不巧人修、魔修相斥,自然也更容易被克制。岑岭他们努力挣脱也是可以的,不过初来乍到,一切谨慎为上。毕竟还要问人家掏东西,开始总不能太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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