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页
明明是在分析此时与他无关,秦玦却听得不耐烦起来,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穆君桐哑然。
才逃难那会儿,穆君桐为赚取路费,带着秦玦入府冲喜。入府后,有人用言语羞辱二人,转眼那人就溺死在池塘里。此事一直是无头悬案,穆君桐不知道秦玦是否在里面出了力,虽然觉得秦玦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实在找不出线索,只能将此事压在心头。
如今这个情形让她忽然忆起此事,心中有些不安。
她就快走了,不希望在走之前秦玦惹出乱子让她卷入麻烦。于是她道:我只是怕你会一时气恼,冲动行事。
秦玦停住脚步,看向她,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你认为我会怎么做?
我穆君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秦玦虚了虚眼睛:你认为我会因为此事杀了他?
他的语气明明是在说笑,穆君桐却能敏锐地察觉出下调谑的阴鸷。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穆君桐垂眸:之前的事,我权当不清楚,不明白,但这是郡尉,一旦动了,伤的是根本。就是这么现实,有些人死伤,不值一提,有些人死了,却会引起动乱。
秦玦沉默地看着她。
他感觉到了她对于混乱的抗拒与排斥,这一瞬间,他极为不解。
无论是否出于什么目的,郡尉必须死。屠杀郡尉,掀起兵乱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他很想说,有些人如腐肉,必须得剔掉。毒已入骨,必须刮骨疗毒,虚幻无实的平和终究是短暂的。
若是曾经的他,一定会开口嘲讽穆君桐的小谨慎,不屑她对平和的渴望,但或许是今夜喝了些酒,又被酒楼里的笙箫吵得头昏,他几次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一旦开口了,这些时日的和睦一定会被击溃。
秦玦避开她的眼神,说了句违心的话:我明白。
话音落,穆君桐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就是这么愚笨,即使被骗了这么多次,仍旧选择相信他的话。
秦玦胸口陡然变得闷堵,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指尖泛寒,有些心神不宁。
有一股直觉在告诉他,让他止步,否则什么也握不住。
但他从不相信直觉,他只信自己的理智,信卜筮结果,信认定的事。一切躁动不安的情绪,都是令人痛苦的,是需要切断的干扰。若被之困扰,他和那些尘世庸人有什么区别呢?
穆君桐安心了,步伐也轻盈了不少。
二人踩在安静的石地上,踏着破碎月光往家走。她肩头放松,觉得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时空线稳定了,自己可以回家了,秦玦也很听话,不作恶。
可惜自己走了,也不知道谁还能在他耳边给他洗脑。
脑海里滑过许多人的影子,穆君桐第一反应是想起了殷恒,但旋即她就否定了。殷恒想要秦玦改变不假,但这个人太过神秘,穆君桐看不懂,只明白他不是出于本心让秦玦改变,目的不纯粹。
论起纯粹,穆君桐不由得想到方含章。这个人同秦玦命运有着多次交集,想来缘分不会终于此。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身旁的秦玦问:你在想什么?
穆君桐脱口而出:我在想方含章说到这儿,察觉不对,即使住嘴。
秦玦却没有放过她,用极其极其平淡的口吻问:想他?
穆君桐赶忙纠正:我是想他这个人的品性,天性淳厚,热肠古道,又是医者,有好生之德,你或许应多和他接触接触。
听到穆君桐如此称赞方含章,秦玦的眸里蕴起一汪沉墨,他不解,这种蠢人怎么能担得起她用如此的语气谈论。
她夸赞、欣赏,甚至还有将他视为同道的友善。
她是永远不会用这样的口吻谈论自己的。
秦玦咬紧牙关,隐有同感,胸腔泛起灼烧感,像被谁扔了快酸臭的破布进去,扭曲纠缠,绞得他浑身难受。
他开口,语气不见任何异常:你很欣赏他?
穆君桐坦坦荡荡,用打趣地口吻道:算是吧,若是你能向他性子靠拢一些,我可要日日感谢上苍了。
她丝毫没察觉秦玦的心头翻腾的躁郁与杀意,毕竟秦玦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他连沉默也没有,自然地接着问:什么性子?
穆君桐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秦玦会问这个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转头:当然是善良的性子。
秦玦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善良?原来愚蠢可笑是善良。
他从来就不分善恶,也从不在乎善恶。穆君桐对他的期望,终究会落空。
第57章
两人到家, 洗漱睡下。
半夜忽然被一阵繁忙的脚步声惊醒,穆君桐警惕地翻身下床,匆忙披上外裳, 出了门, 秦玦已经穿戴好站在了院中。
脚步声逼近,有人举着火把,将黑暗的天空灼出一层光亮。
穆君桐看着秦玦,心头不安:外面这是怎么了?
秦玦心中明白,定是那酒囊饭袋的郡尉摔了一跤,摔醒了, 准备满城搜寻天子嫡长子。但他不能将此事告于穆君桐, 只是道:大抵是进了匪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