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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狠狠地将匕首插入了秦玦腹部。
    这一刀终结了二人虚伪的平和,也终究了她长久以来的坚持。
    匕首寸寸推进,穿透皮肉。
    很神奇的是,秦玦感觉到了痛。
    他茫然地抬头看着穆君桐,她坐在他身上,仍在垂泪。
    一滴又一滴,砸在他面上。
    他睫毛颤抖,感觉到了温热的泪水在皮肤上流动,像是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霖降临,只能虔诚而又失措的仰望。
    天光大亮,浓烟如厚云,遮蔽了所有光亮,可秦玦却觉得无比刺眼,让他不敢仰头。
    好痛,真痛。他感觉血液在往外翻涌,但痛的却不是伤口。
    他手指颤栗着,按住心口,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痛呢?
    看着她一点点破碎,看着她控制不住垂泪,他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清楚明白地感知到,自己害怕了。他怕了,所以感知到了痛。
    他痛得耳边嗡鸣阵阵,隐有幻听。
    他听到了大巫垂死的诅咒。
    等你开始怕了,你就懂了。贪、嗔、痴,三垢烧心,终是爱别离,求不得。
    原来,这就是怕。
    穆君桐抽出匕首,秦玦痛苦闷哼一声。
    旋即,她反手,割破了自己的小臂内侧,粗暴地掏出了内侧芯片,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秦玦腹部。
    这是时空局给每个人的退路,一旦执行任务被抓住,很有可能面临非人的折磨,所以,他们有选择在被擒时与任务对象同归于尽,炸成碎片。
    但一旦离体,便并无作用。可这是她唯一能够骗他、震慑他的物件了。
    唔他仰头,发出痛哼。
    芯片穿过血肉,牢牢镶嵌在肉里。
    穆君桐丝毫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臂:秦玦,如今我把这个东西放在你体内,只要我想杀你,你就会化成一滩血水。不要试图取出来,一旦镶嵌进他人皮肉,只要碰触,就会炸开。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不怕死吗,很好,只要你日后屠城,只要你践踏生者,你就下去给他们陪葬。
    她明白,事到如今,没有了秦玦,乱世依旧会到来,还会因为没了他,中原长期无主,陷入无止尽的战争与颓塌。苛政固然可怖,但总归好过无休止的战争。
    她只求他能不那么残忍,给生者一丝丝怜悯。
    秦玦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他甚至能感觉到血肉里跳动的物件。
    他像一个怪物,面对复杂的情感,不知如何反应。
    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想要怕,却又做不出害怕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变了,长久以来的僵持在此刻总算倾塌。
    血流如注。
    穆君桐这一刀,杀死了麻木扭曲的秦玦,杀死了他无知无觉的内里。
    这一刀,也杀死了她自己。杀死了循规蹈矩、坚守刻板教条的自己,杀死了长久以来压抑而平庸的内里。
    秦玦倚靠在城墙上,冰冷的石砖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无比安心,那颗麻木死寂的心脏终于强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死亡,却又重生。
    所以他真情实意地笑了,雪白牙齿染满了血。
    这笑声将穆君桐拉回现实。
    她看着满手的鲜血,愣怔地松开手,匕首滑落在地,发出脆响。她如今是谁,还能认识自己吗?
    从杀的第一个恶兵起,她就违背了所有的规则,将芯片塞入任务对象腹部的行为,更是面临着时空局最高的刑罚。好比一个机器人,违背了自己所有的程序设定。
    她想要起身,却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本以为是冲击太过,让她浑浑噩噩,但很快,她意识到这不是情绪造成的,而是手臂上的仪器在起作用。
    她的生理机能陡然被削弱了。
    她艰难地用力,却徒劳地跌坐在了秦玦腿上。
    反应过来的殷恒终于迟迟赶来,看着一路被打晕的士兵,他心惊胆战,在上石梯差点扑到,心急如焚,早已没了风姿。
    他领着一堆持着□□的兵将上城楼,第一眼,就看到了极具冲击的一幕。
    穆君桐和秦玦浑身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他们狼狈地挨在一起,犹如伤痕累累的困兽。
    秦玦坐在地上,靠着城墙,仰头望着穆君桐,而穆君桐坐在他腿上,面色惨白,麻木地垂着头,身边扔着沾满血的匕首。
    这幅画面让众人心神俱震,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伤了谁,谁取得了胜利。
    殷恒心惊胆战,后怕不已,顾不得身后呆愣的兵士,疯狂地朝他们跑去,大声呵斥着穆君桐:住手!住手!
    听到声音,穆君桐茫然地抬头,生机在流逝,她的视野变得模糊,已看不清是谁朝她跑来。
    她收回视线,试图看向秦玦。
    秦玦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儿,还没开口,就见穆君桐蹙起了眉头,下一刻,呕出一口鲜血。
    周围一切似乎都放慢了。
    殷恒错愕地停下脚步,几欲跌倒。
    秦玦惊惧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角的鲜血。
    穆君桐还未来得及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又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滚滚流下,打湿了秦玦的前胸,溅到了他干净洁白的下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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