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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追寻活着的感觉,如今寻得,却发现原来这会让人痛苦不堪。
活着,便会有贪嗔痴恨爱恶欲。
他明明是恨她的,可为什么一看到她,就会感觉如尝蜜糖,所有的愤怒与怨毒都被柔软的手拂去。
这些陌生的汹涌的情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前所未有的畏惧。但他偏偏沉溺在这些情绪中,无法自拔,越是清晰,他便越是痛苦,但越是痛苦,却越是执迷不误。
他感到了害怕。
秦玦看着穆君桐,后退几步,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
他听到了死去大巫的唾骂:不容于世的怪物,被人渡了□□气,便以为自己肩头长出了长明灯,长出了脊梁骨。
他仓皇地望着汹涌的火焰,不安地侧头,一个个寻找,试图从中窥得大巫的魂魄身影。
你的厄难已降临。她的诅咒如此灵验,如幽魂爬上耳边喃喃吹气。
秦玦感到一阵眩晕的失控与无力。
他放弃寻找大巫的魂魄,转身看向穆君桐,恍惚又迷茫,眼神落不到实处。
他一直不敢细想的问题,终于被她问到了眼前。
答案是什么?他能给出来吗?
他感到了惶恐不安,身上的狂热与疯癫慢慢褪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灵魂,漂泊不定,寻不到容身之处。
他徬徨失措地看着穆君桐,似在回答她的质问,也似在求她解惑。
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试探、不安、茫然自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
第85章
穆君桐愣愣地看着秦玦, 她感到了莫大的荒谬,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秦玦不敢靠近, 远远地看着她, 恳求她能赐予他肯定,以让他从沼泽般的困境中得以解脱。
她终于从荒谬中缓过神,哂笑着摇了摇头。
不,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明白。她看着滚落在地的杯盏和满地的血图腾,感到可笑至极。
秦玦沉默了。他一贯高傲,无法接受如此蠢笨的自己。
他感到了惶恐, 也就感到了痛苦。
他认为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愤怒, 可是他却感觉胸腔空空的,不断漏风,把他的一腔怒气吹灭了。
他的声线有些忐忑:那你爱衡元吗?
穆君桐更感觉可笑了。连她为什么愿意护着衡元都不明白,生拉硬扯地安上爱的名头,连这份基础的感情都不明白,怎么能明白爱是什么, 怎么能够说他爱她呢?
这是爱吗, 这明明就是超乎寻常的占有欲。
她很想点头挑衅他, 让他感到盛怒。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十分无力,混杂气息带来的眩晕让她不想多费口舌,所以她只是冷漠地看着秦玦, 并不回答。
这份沉默让秦玦感到无比焦躁不安,他需要狠狠捏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不受干扰。
为何不回答?他问。
穆君桐垂头:你真的需要答案吗?
秦玦怔怔,不, 他并不需要。
他没有退怯过, 他的傲骨不需要他低头垂怜。他深吸几口气, 重新恢复镇定,仿佛之前的崩塌与迷茫都没有存在过,即使胸腔里的黑洞与深渊不断叫嚣着,他也依旧不需要感到害怕。
他道:衡元、衡家,他们的命都捏在我手上,我可以轻而易举赐死他们,还有那些宫女,那些轻而易举就被调走的守卫。我要杀了他们。
穆君桐言辞凿凿说他不懂什么是爱,她错了。
秦玦从零碎的记忆力,掏出那些他不以为意的时刻,回忆着亲母的教导。
爱是恶鬼,专挑人弱点攻击,祂会在你肩头喃喃不休,会蛊惑人心,会让你痛苦作呕是诅咒。所以他并不屑于爱一个人,他什么都可以做到,为什么要为一种陌生的情绪而屈服。
他不断地威胁着穆君桐:我有多愤怒,他们就要尝多百倍的痛苦。他想要折磨她,想要回到纯粹的恨意,这样才能重新找回麻木的泰然。
穆君桐看着他,眉头渐渐蹙起。
秦玦的威胁话语下意识顿住,但理智让他继续说下去,所以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孤有千种万种折磨人的手段,只要
狠话说到一般,穆君桐突然摇晃了一下,看样子是支撑不住快要昏迷。
秦玦就像被捏住嗓子的乌鸦,站在黑黢黢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眨眨眼,下意识感到不安,连忙跌撞地跑上去将她揽住。
穆君桐他小声地呼唤她。
穆君桐用力地蹙了蹙眉,似乎想要从他怀抱中挣扎出去。
秦玦恍然,是药草。刚才的威胁在这一瞬间立刻成了过眼云烟,他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穆君桐在城楼上失望的眼神。他害怕她睁眼,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将她打横抱起,仓皇地逃离祭台。
寒风大作,呼啸着呜呜哭诉。秦玦表情怔松,疾步走下长长的石阶,大氅被风掀起,在黑夜中如扭曲的暗影,他让穆君桐窝在自己怀里,一扯大氅,抖开,盖到她身上。
祭天台四周没人,空旷至极,偶尔有卜尹的吟唱从远方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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