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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殷恒再次开口:有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说,但可以对你说。他叹了口气,阿玦机敏、阴狠、果断,拥有帝王该拥有的一切,就是没有对权力的渴望。人家苦学多年才能有的半分手段,他天生便有,但他却并未想过用这些可以做到什么。
他沉声道:因为厌弃人世,他对什么都没太多兴致。我一直认为,若是有一天他最后的兴致也被磨掉,要么轻飘飘地自裁,要么拉着这世间同归于尽。
穆君桐心里一跳,他口里分析的不像是她熟悉的秦玦,倒像是其他平行时空里的那个暴君。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她熟悉的秦玦只是对她才这样,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与其他时空的那些秦玦没什么区别。
这个想法让她感觉怪怪的,心脏似乎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一时没有接话。
殷恒却不让她逃避,带点寒意的轻笑了一声,用完全不似他的口吻对穆君桐道:阿玦这个懒骨头,怎么会突然抓住机会征伐燕国,如此莽撞冒进、不顾安危,你比我明白是吗?
车外兵马行进声轰轰响,一片肃穆。
车内安静至极,穆君桐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殷恒的问题不断地叩打着她,穆君桐感觉手指发麻,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线有些颤抖:是。
她抬头,现在的殷恒不是国师,也不是那个温和的师兄,只是一个关心则乱的大哥。
因为因为我想看到山河无恙、清平世界。
得到了这个答案,殷恒不知是怒是悲,只是呆住,半晌,他头往车壁上一靠,抬手捂住双眼:这个疯子。
穆君桐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她感到仓皇无措,下意识否定这一切。秦玦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不需要有野心也会去扫平天下,更何况更何况
她找不出借口了。
她脑子嗡嗡响,忽然想到了很多事。当年秦玦本来可以脱离她的控制,却宁愿受气也要住在那个窄小的小院;本来可以将她囚禁惩罚,却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让她逃跑;本来可以威胁控制她,只需要她难过,他就立刻妥协
殷恒消化了一下这个事实,长叹一口气,忽然问:你恨他吗?
穆君桐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她想到了那个差点离开的夜,刁玉红肿着眼对她说的话,恨一个人太累了。
她摇头:不。
殷恒又道:那你厌恶他吗?
这下穆君桐给不出来答案:我不知道。她道,经历了太多,我们之间横亘着巨山。
殷恒哑然,秦玦的行动确实激怒了他。穆君桐甚至不知道他还会阴阳怪气,殷恒哼了一声:罢了,他那样的人,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说不定是一时兴起,赶着找死呢。
穆君桐不知如何反应,半晌,侧开头,看向窗外。
大军和带着小队兵马偷袭的速度不同,秦玦用了两日就到了,大军却足足走了五日。等到了燕国边境时,空气中皆弥漫着肃杀的味道。
剩下的事儿不是殷恒能插手的,也不是穆君桐能插手的。
她只能在安全的地方等消息。若是秦玦带兵夜袭胜了,大军压境是庆贺;若是败了,那便是威胁,威胁他们交出天子。
秦玦会把自己搞到那么狼狈吗?穆君桐想不出来,殷恒倒是来回骂了他无数次。
她只能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前方的消息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离战场那么近,近到空气里充满了死亡的气味。她开始想,若是秦玦死了,时空线会不会崩塌,若是崩塌了,倒真如秦玦所愿,大家同归于尽了。这些想完了,她又不得不对上那个自己不敢深想的问题,秦玦当真是为了她这么做吗?
若答案是肯定的,她该怎么面对秦玦呢?
她望着苍茫阴沉的天,连自己为什么想要看到太平盛世也不知道。秦玦总说自己是个孤魂野鬼,或许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第96章
天暗了下来, 震荡的大地终于平静下来。
殷恒眉头一跳,捏碎了手中的龟甲。
他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往前跑。
穆君桐立刻跟上, 越往前, 血腥越重。
城门开了。有人喊道。
军前将军的马匹躁动,望着走出城门的人。
大军爆发出嘈杂的声音,听着像闷雷,大地再次震动起来,黑压压的人群,点着火把也看不清脸, 但他们知道这次奇袭胜了。
渐渐地, 有人开始高呼着什么,大概是颂扬天子的话,穆君桐听不进去,只跟着殷恒不断往前跑。
将军开始整肃军队,队形变动,看样子是有的要入城, 人太多, 难免混乱, 里面的伤兵需要迅速诊治,也跟着往这边并。
跑到阵前时,军队已入城, 城门并看不到刚才出城的人。
殷恒眼尖,在城门灯火下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岳言山,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岳言山一句大师兄还没说完, 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阿玦没事吧?
岳言山笑了出来, 一口白牙:他要是有事,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殷恒焦急地问:他有受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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