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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凉水举步踏进金光咒范围,咒文金莲在他脚下一朵朵漾开。每多靠近楚孤逸一步,便觉肺腑像被灼到一般。
金光柱名不虚传,妖魔光是靠近,便已疼痛难忍。
被绑在柱上的楚孤逸又是何等痛苦?
贺凉水站在离楚孤逸十步之外,这是最恰当的距离,不至于靠太近痛晕过去,又不至于离得太远。
楚孤逸牙关咬出血,“贺先生,快走。”
贺凉水道:“我不能走。”
“快走!走!”师门中人会如何对付魔修,没人比楚孤逸更清楚。
贺凉水一如往常弯起眼睛,“弟弟,我真高兴,只有我能救你。”
他掏出匕首,拔掉鞘,雪光再次映入眼帘,他对着自己手腕用力划了一刀。
浓稠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楚孤逸猛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贺先生,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贺凉水撸起袖子,又在小臂划了深深的一刀。
“不要,贺先生不要……停下……”
一刀又一刀,左臂无处再下刀。贺凉水咬唇将匕首换到左手,开始割右手腕。
“停下!贺凉水,我让你停下!”
贺凉水再握不住匕首,铛啷掉在地上,血液大量流失让他唇色全无,他张开血淋淋的双臂,像迎着风,像一个拥抱。
楚孤逸想去抱住他,但他挣脱不了金光柱的束缚,陡然血气翻涌,大量的魔气自他身体冒出来,逐渐组成一团奇形怪状的黑雾。
这黑雾贪婪地嘶吼着,被贺凉水的血吸引,一点点抽离楚孤逸的身体,楚孤逸不可遏制地颤抖。
血从地上浮起来,包括贺凉水手臂流下的血,失去重力,在咒文中连成一条通往楚孤逸的线,将那团黑雾怪物引渡过来。
楚孤逸眼尾火焰纹越发明艳,酸涩自眼底渗出,“不,不要……蛊王!不要过去!不要……”
不要伤害他的……贺先生。
蛊王食髓知味,哪里肯听楚孤逸的话,仰天狂吼一声扑向贺凉水。
贺凉水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黑雾与他身上魔气混淆,内里翻腾,几乎让他失去知觉。
原来被蛊王寄生,这么疼。楚孤逸忍了这么久。
“快!杀了蛊王!杀了这魔修!!”徐平宽喝道。
却无人敢动。
林松烟手指一动,一道法力射向楚孤逸。
徐平宽刚要提剑上前,猛然顿足。
楚孤逸中指戒指忽然化形,黑铁长剑铮然长鸣,倏地刺向贺凉水——!
楚孤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发出震天悲鸣:“将暝!!不要!!!”
呲——
贺凉水心口一凉,那一瞬间,所有的痛都歇止了。
他低头看看剑,又看看楚孤逸,世界好像在演一个无声的默片。
他看到楚孤逸在奋力挣扎,像是要脱离命运的束缚,终于,金光柱在楚孤逸身后破碎如万千雪片,纷纷扬扬落下。
还挺美的。
贺凉水望着天,与雪片一起落下。他看到了楚孤逸的脸,他从没见过楚孤逸如此无措悲痛的表情。
他想告诉楚孤逸,别怕,不是你的错,现在挺好的,一点也不疼了。
当他走到这里,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死在楚孤逸的剑下,比死在别人手里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后悔。
第059章 回来
苍茫大地,绵延青山,通天金光柱散作点点雪片般的光,洒落巍峨大殿前。
楚孤逸抱着白衣染血的贺凉水,心像破了一个窟窿,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不理解,最终通通化作:“……是我……杀了贺先生……?”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杀贺凉水?
可是将暝,的的确确刺进了贺凉水心口。
那是他的佩剑,伴他十年,只听他召唤。为什么现在却违背他的意愿,杀了他最……看重的人。
就在前几天,他还与贺凉水共同触摸将暝,他的指尖插.进贺凉水指缝。将暝有灵,明明知道主人的心意,就算知道贺凉水是魔修,也不会伤害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将暝颤动起来,像是感受到主人悲痛彻骨的心境,锵然一声,竟裂出数道裂痕。
天外陨石打造的黑铁剑,多年来诛杀无数妖魔,与无数法宝交击,未曾退却,未曾惧怕,未曾伤过分毫。
今日,它几近断毁。
“贺先生,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是承诺,是誓言,是楚孤逸那晚对贺凉水最接近表白的话。
然而现在,他杀了贺凉水。
……场面长久地凝固在肃静中,人间仿佛也在为这场始料未及的惨剧默哀。
直到林松烟出声:“师弟……”
楚孤逸恍若未闻,抱起贺凉水,嗓音低沉嘶哑:“将暝。”
将暝倏然自贺凉水心口消失,旋即重新化形。
“师弟?!”林松烟抢上前两步,“你要去哪儿?”
楚孤逸怆然道:“我答应过贺先生,跟他一起下山。”
“他已经……”
一语未了,楚孤逸已怀抱一人踏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苍穹。
……
贺凉水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走廊墙壁上白下蓝,墙上有扶手,墙边有钢制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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