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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那些舶来神话吧,不管是北欧神话、埃及神话,还是印度神话、古希腊神话。但凡是人族的一切都仰赖于神的,在那些神明眼中,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神觉得人桀骜不驯,便灭世重造,一批又一批地灭,一批又一批地造。直到造出羸弱得令神满意的作品,才算是得了几分安稳。
    让神满意的标准是什么呢?
    是弱到再也无力反抗神族的统治。
    那又为什么说只得了几分安稳呢?
    因为人类已经那样恭顺了,还是免不了变成神灵玩物的命运。
    在全世界所有的神话体系中,唯有中国神话是一股清流。
    因为中国的神都是人,是带领人族对抗恶劣自然环境的圣人。
    在这样的文化氛围里长成的胤禛,坚持认为人族所有的事情都该由人族自己来做主,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人族都会认这不被鬼神干预的命途。
    因为这条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
    这条路固然荆棘遍地,固然堪苛曲折,却到处都遍布着人类自己的足迹,烙印着独属于人类的印记。
    用两个字总结,那就是——踏实。
    胤禛心中激荡着无数的情绪,但却有太多太多的话,不能在这个时代说出。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血之后,才继续分析利弊,“汗阿玛觉得,若是长此以往,天下百姓会不会越来越信服鬼神,而不将皇权放在眼中?
    请恕儿臣再危言耸听一点,届时鬼狐横行,各种家仙野仙会不会将整个人族圈养为牲畜,为他们提供血食与信仰?”
    听到“不将皇权放在眼中”这一句,康熙就已经惊得站了起来。乃至于胤禛后面那句话,他完全不觉得是危言耸听。
    对神佛一直处于审视态度的康熙,同样也不相信,他们是无私而慈悲的圣父圣母。
    康熙只相信利益。
    “你说的不错,此事是朕欠考虑了。”
    见他的态度终于松动,胤禛暗暗松了口气,话锋一转,笑道:“若是汗阿玛担心旱涝之灾,又何须求助于鬼神?我们人族自己便有力量可以改天换地,逆转乾坤。”
    “哦?”康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胤禛笑道:“汗阿玛千伶百俐,想不到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您莫不是忘了秦时的郑国渠与都江堰?还有隋朝时期的大运河?”
    虽则后者罪在当代,却是利在千秋。
    而罪之所以成为罪,全因隋炀帝杨广急功近利,企图将数代人才能完成的霸业,毕其功于一役。
    如果杨广懂的徐徐图之,隋朝也不会灭亡得那么快了。
    被他一点,康熙恍然,抚额笑道:“不错,不错。不但前朝,本朝也有治水名家在。”
    提起治水,康熙便不由得想到了靳辅。
    算算时间,靳辅奉圣命治理黄河,已经有六年左右了。
    年前他送来的请安折子上还提到,他已经将黄河的各处河道勘察了大半,只仍需数年之功,才可保万全。
    想到这个,康熙心里便有些焦躁。
    无定河年年泛滥,朝廷为了治理黄河,不知投进去多少银子。只是靳辅一直都在勘察河道,足足六年见不到半点成效。
    康熙深知治理黄河之艰,也愿意相信靳辅的为人。
    可是只他相信也没有用,朝中大臣对此早有微词,御史郭琇更是数次上书弹劾,直言靳辅是借治理黄河之名,为己敛财。
    次数多了,康熙心头也不禁犯起嘀咕。
    因为康熙清楚,郭琇固然是想以直搏名,靳辅也不见得真就清白无辜。
    靳辅这样的人才,康熙固然要重用。但郭秀这样的搅屎棍,康熙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所以,康熙一直在两人之间和稀泥。如果靳辅不犯了康熙的忌讳,郭琇上再多的折子,也全都是放屁。
    作为一个史书挑着看的人,胤禛对清朝地治水名家完全不了解。
    不过看电视剧的时候他依稀记得,康熙好像因为朝臣的弹劾,罢免过一个治水大家。等人家抑郁而终了之后,才发现人家的治水理念是正确的。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很坑。
    胤真忍不住道:“无论是郑国渠还是都江堰,都非一朝一夕之功。隋炀帝凿的大运河倒是速度快,却因过于耗费民力弄得民怨沸腾。看来,治水这回事,最要不得的就是一个急字。”
    像治水这种大工程肯定是得慢慢来的嘛。
    神话传说里的鲧和禹,父子两代接力,才完成了疏通天下水脉的重任。
    而那时候的天下,比起如今的版图,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康熙神色一动,因郭琇接连上书而躁动的心,立刻就沉寂了下来。
    ——不错,治水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呢?上一个着急的隋炀帝,可是用自己的一生见证了“暴君是怎样炼成的”。
    他玄烨可是要做仁君的皇帝,怎么能在这方面与隋炀帝比肩呢?
    胤禛也就是力所能及,随口说了一嘴,并不指望真的见到什么成效。
    可是,三五天之后,他便从隆科多这里得到消息,说是康熙当堂申饬了御史郭琇,不许他再于治理黄河一事上指手画脚。
    胤禛暗暗挑了挑眉,心道:原来,那个热衷于外行指导内行的御史,叫做郭秀啊。
    但这会儿,胤禛显然无暇关注什么郭琇,什么靳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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