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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种想法也是很天真了。
如果不是这样天真,他也做不出允许百官从国库里借银子的事。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也不是写在书上只图好看的。
康熙对自己的亲儿子多疑防备的令人发指,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臣子,却又宽纵天真到令人发笑。
胤禛暗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问:“依着汗阿玛的意思,内务府将宫灯图纸外泄一事,就不追究了?”
康熙语重心长地趁机教导儿子,“作为上位者,待下不可太过严苛。若不然,臣子人人惧怕,哪一个还会忠心于你?”
对此,胤禛非但不受教,还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敢苟同,“儿子读书少,只学会了防微杜渐与防患于未然。”
说完这句,他也不看康熙的脸色,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表达了出来。
“人的野心是一步一步被养出来的,的胆量也是一步一步被纵出来的。
今日他们只是偷渡了几张图纸,汗阿玛宽宥了他们,来日他们就会仗着汗阿玛的宽容,将更重要的东西偷出来,卖给大清国的敌人。”
说到这里,他古怪地笑了笑,嘲讽味十足地说了一句,“反正汗阿玛是个仁君,就算追究,也不会弄得血流千里,不是吗?”
“放肆!”康熙勃然大怒。
胤禛一撩衣摆,甘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儿臣说的都是大实话,实话虽然不好听,却是逆耳忠言。
阿玛您,的宽容应该是给天下百姓,给那些真正为国为民,为了我大清鞠躬尽瘁的国士的,而不是给那些国之蛀虫,让他们吃得更肥,更有力气来挖空我大清根基。”
说完,他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然后起身便走,丝毫没给康熙反应的时机。
——您要发泄就去尽情砸东西吧,我才不留这儿给你当出气筒。
反正康熙自诩仁君,轻易不肯处罚身边的奴才,胤禛也不怕自己溜得太快,会牵连别人。
等胤禛走了之后,康熙果然是摔摔打打的好一阵发泄。乾清宫伺候的奴才都秉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就像胤禛预料的那样,康熙对自己身边的人一向宽厚,极少有处罚的时候,他们虽然紧张,却并不忧虑。
发泄过后,康熙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胤禛说的话。
防微杜渐的道理,康熙也不是不懂。只是自小的生长环境,养成了康熙善于隐忍的性格。
纵观康熙朝的历史,真正让康熙下狠手的臣子其实也没几个,一个鳌拜,一个明珠,一个索额图。
而这三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狠狠地踩到了康熙的底线,让康熙对他们忍无可忍,终于不想再忍了。
至于平定三番,那更不用说。纯粹是因为以吴三桂为首的三番太过嚣张,每年国库的收入,得有一半送给三番做军费。
平民百姓家,每年被邻居抢走一半收入,还要奋起反抗呢。更何况,康熙是个皇帝?
如果三番安分守己,康熙绝对能再忍几十年。
今日胤禛这番话,可以说是直戳他的痛脚,他一直都有的拖延症,给摆到了台面上。
康熙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小四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在还不是收拾内务府的时候。
自从下定决心改革科举之后,已经先后出了两届考生。
显而易见的,朝中的新秀里多了许多汉人面孔。
当然了,满人虽然在科举上占不了便宜,但他们有其他的入士途径,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所有的平静都是表面上的,就像是水平如镜的湖面,阻挡不了静水流深波涛汹涌。
康熙做事一向求稳,当务之急,他需要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平衡满汉关系上。
至于内务府,在他看来不过是藓芥之疾,根本不足为虑。
等了两天,只等到让他出京的旨意,却没等到任何要动内务府的消息。胤禛失望不已,却也明白,在这件事上,他根本就指望不上康熙。
不过没关系,康熙指望不上,他还有二哥,还有八弟。
原本他的打算,是把八弟弄到道录司,其他总揽内务。两兄弟齐心协力,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但现在道录司不是有明若了嘛,明若也是个大外挂,就不必再浪费一个八弟了。
所以,八弟还是到朝堂上去发光发热,顺便随心所欲地给康熙添堵吧。
想来这份工作,八弟会非常喜欢的。
八阿哥的确很喜欢。
他虽然还没正式入朝,但已经得到了临朝听政的资格。也就是每天上午跟着康熙去上朝,杵在一群宗室之间冲木桩子,下午继续回无逸斋读书。
胤禛出京之前,分别拜托了太子和八阿哥,让他们搅出些事情,逼着康熙不得不动内务府。
这件事托到八阿哥头上,可算是专业对口了。
要知道,八阿哥上辈子可是做过内务府总管的男人。
对于内务府的各种猫腻,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吗?
虽然胤禛是分别拜托的太子和八阿哥,但这两位都是老油条,非常有默契地暗中联手了,指使挑出了好几件内务府贪赃枉法的事。
这两位都有一辈子的经验,对康熙的品性自然了解甚深。
所以,他们挑出的探路石,都是那种既在内务府有一定背景,家族中却无人在康熙面前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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