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棋风
“那就让你三子吧。”周老爷子最喜欢和人手谈,棋风往往会折射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格。
方子萱点点头,也不矫情直接落子,她的棋下得并不好,只是前世和爷爷学过几年,爷爷说她并不是学棋的料,后来便不让她再在上面浪费时间了,她对围棋并没有特别的兴趣,说放也就放了,这么多年没下,如今重新拾起,比起过去生疏了不少,没多久就输得一塌糊涂。
“丫头,你这棋虽然下得还不如我,可年纪小小就能在这老头儿的手下撑这么久,也算难得了。”张老爷子哈哈大笑,“咱们回去好好练练,下回咱们爷孙联手,还怕下不过这老周头?”
周老爷子却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子萱,他的棋路奇诡,喜欢近身搏杀的张老爷子没有什么大局观,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常常陷入他的局中而不自觉,糊里糊涂地栽在他的后手上,这与两人的性格正相符。
而方子萱虽然稍嫌稚嫩,可下起棋来却光明磊落,如坦荡真诚的君子,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自有傲骨却不咄咄逼人,赢就赢输就输,不用阴狠赖皮的招数,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棋风让他想起年轻时的一位故友。
说是故友,也许还是他高攀了,那个人光风霁月,是个让人自惭形秽的谦谦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如何深厚,但他的学识风度都让人不得不敬佩,他阅人无数,所识的学者也有不少,却只有他当得“大师”两个字,可就是这位硕果仅存的大师,却在那场浩劫中被整得十分凄惨,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突然失踪,便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消息下落,也许他早已化为黄土一抔了吧。
周老爷子望向方子萱的眼中有着遗憾和缅怀,赵文朴的棋艺在张老爷子之上,周老爷子之下,看得不如周老爷子深远,可也赞赏地点头,感叹自己没有看错人,“子萱,你的棋下得颇有君子之风啊。”
“那是,我的外孙女儿嘛。”张老爷子什么都没看出来,可就喜欢听别人赞赏方子萱,一脸与有荣焉。
“子萱,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周老爷子示意她复盘。
“几年前。”
“哦?师从哪位名师啊?”周老爷子探究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许端倪。
“机缘巧合随便学了些皮毛。”她低垂眼睫,缓缓复盘。
周老爷子显然对她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不甚满意,正要追问,张老爷子却笑嘻嘻地打岔,“我们家子萱就是聪明,就是看书自学都比别人拜师学艺强,老赵,你说对不对?”
“子萱是个好苗子。”赵老爷子也颔首赞同道。
周老爷子微微一笑,倒也不好再追问了,他们两个毕竟不精此道,根本看不出方子萱这样的棋风手法根本不可能是看书胡乱学的野路子,必定曾经师从某位精通弈棋的大师,只不过她并没有多少天赋。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好奇也有人狐疑,更有人妒忌。
方子萱这个暑假可谓是收获颇丰,虽然她本人并不觉得,却把旁人给羡慕得眼红欲死。
方子萱中考为方家挣了个状元的名号回来,别的礼物且不说,就说方老爷子送她的绿奇楠沉香笔筒就价值数千万,还有方老夫人刚从拍卖会上买下一千多万的老坑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传说中本要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媳妇陈歌做生日礼物的,谁知道陈歌有件事儿没做好,惹怒了老夫人,就把镯子直接给了方子萱。
别说是陈歌了,就让已经读大学的方子莹和方家上下的女眷都眼红得直咬牙。
方子萱的名下本没有什么财产,一月之间就身价倍增,自然让人心里不平衡,张云又不是个低调会做人的,得了这么一次可显摆的机会,成日到处炫耀,得瑟得让人想撕了她那张嘴。
方子莹平日的成绩并不算差,可在高考时发挥失常,方建平夫妇只得送她出国读书,在大学里读的是设计,怎么着也算是个喝洋墨水的留学生了,还是和时尚圈沾边的设计,几年时间整个人就入脱胎换骨一般,从那个矜持优雅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活泼热情的辣妹。
方家二老对成绩优异的子孙向来另眼相看,可惜孙辈几人中会读书的并不多,也难怪对方子萱格外看重了。
方子莹过去也算是个优等生,几年下来方老爷子给了她不少奖励,就是到国外读书都给她买了公寓和跑车,却没有一样比得上给方子萱的贵重。
“我真是搞不懂爷爷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中考考得好些么?谁知道将来考不考得上大学,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烫了一头张扬的卷发的方子莹从红色的跑车上下来,不停地和自己身边的方子诚抱怨着,细高跟鞋加上贴身短裙的打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方子诚心不在焉地应着,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目光短浅,无聊至极,不过就是个价值千万的物事,若她想要自己买给她就是了,何必和方子萱那个小屁孩儿计较,她一个小姑娘总是要出嫁的,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你收敛点儿,子萱现在正得宠,晚上奶奶的寿宴你可不准乱说话。”方子诚似笑非笑地警告妹妹,“三婶是个牙尖嘴利的,你要是不收敛点,被她抓住了话柄,大庭广众之下可有的你难看的。”
“知道了,真啰嗦。”方子莹撩了撩头发,语带娇嗔,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就变得愈加活泼,像她这样的美女在大学里追求的人早就排成了长城,有黑人也有白人,自然还有黄种人,从国籍上看都可以组成一个联合国了,被这些男生成日捧着,性子也愈加娇纵了,“今晚你那个傻子未婚妻也会来么?”
方子诚微微皱眉,“再怎么说她也是苏氏的大小姐,你将来的大嫂,不准把她说得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