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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32)

      就算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笑他不如卫桓受父亲重视,他也没有一刻怨过卫桓,他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小人之心,父亲是爱他的,卫桓也是他的挚友。
    他甚至从未想过哪一天要超过卫桓,变得比他更强。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和卫桓一起,一辈子为他做辅助,在危急关头将自己掌心的风送到他的手中,为他所用。
    然后看着他笑,看着他们一起赢。
    仅此而已。
    如此诚恳的一颗真心,二十一年来从未变过。
    [九凤卫桓叛敌了。]
    不可能!扬昇一口否决,他不可能叛敌,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死都不会叛敌!
    直到他看到人类敌军谈和时拿出的那枚九凤战徽。
    妖族的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的家徽,而九凤这样的军人世家,则拥有刻印着自己家纹的战徽,战徽代表这家族的荣耀,还有誓死的决心。
    卫桓父母死后,这枚九凤战徽传承到他手上。一旦交出去,就等于将整个九凤妖族的世代忠贞投入深渊。
    这是卫桓最珍贵的东西。
    不可能hellip;hellip;扬昇依旧不相信,他几乎要失控,你们去查,这一定是他们抢走的,一定不会是卫桓交出去的,阿桓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直到那则影像暴露到整个网络。
    每个人都在转载,即便如此扬昇都醒不过来,他发了疯一样去找他的尸体,没日没夜,去到边境峡谷的每一个缝隙,只要看到一个人,他都会抓住他们来问。
    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在执着什么,或许就是最后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他不甘心卫桓变成自己所不熟知的那种人,不甘心自己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失去他。
    那些日子里,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支撑他的就是唯一一个信念。
    他要找到卫桓的尸体。
    到后来他甚至开始被自己的妖力反噬,理智成为占了下风的那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妖化,失去控制,只剩下本能,没有任何自主的意识。
    活得像一个怪物。
    事情结束于他某天失控后错伤了一个无辜人类。
    他被同族人押回去,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肩上的胆子有多重。
    [你还有你妈妈,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妹妹,你要撑起整个家!]
    [一个叛徒而已,你为了他做了多少荒唐事!]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为千夫所指的他跪在自己父亲碎裂的命灵碑前,看着伤心过度住院多天的母亲亲自过来接他,为他鞠躬道歉,说尽好话,领他回去。
    那一天他们谁都没有展开翅膀,只默默地走在昆仑虚的路上,路上人很多,大家一如既往欢声笑语。扬昇远远地望着母亲,她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头发也白了,背影变得好瘦好窄。
    阿昇,听说你在边境峡谷待了很久,我知道你很辛苦hellip;hellip;
    饿了吧,妈妈给你做好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你妹妹也很想你,她最近都不哭了,很乖,不会吵到你。母亲忽然间停下脚步,回过头。
    脸色苍白的她露出一个笑。
    我们回家吧。
    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在父亲和挚友死去的这么多天之后,扬昇第一次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他,可他就是哭得像个小孩,怎么也起不来。
    从那一天之后,他开始接受外界给出的一切论断。
    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该死心了。
    七年来,他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学会放手,学会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的,可以扛起一切的大人。
    可这一刻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卫桓,扬昇只觉得讽刺。
    他依旧控制不了。
    我最后只找到我父亲的尸骨,不,他摇了摇头,他的碎片,拼都拼不成一具完整的尸体。
    他故作出冷静的姿态,仿佛说着一个与任何人都无关的故事,你知道吗?就是到了死前,他被无数人类围攻撕成碎片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联系战备总部,甚至发出了信号术,就因为他想救你,他不想让你死在战场上!
    你呢?
    一拳重击。
    你说啊!你当时在哪里?!
    卫桓沉重地喘着气,我hellip;hellip;
    我不知道。
    我没有记忆。
    脑海里再一次出现死前的那一战,如同萦绕在心头的噩梦碎片,就这么刺在自己的心上,反复出现,可怎么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说不出来?扬昇盯着卫桓,眼神狠厉,还是你根本不想说。
    耳边隐约间出现破碎的声音,可扬昇全然不顾。
    你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告诉我,你和扬灵对战,我带着她去和你道歉,病房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侧颈的妖纹顺着青筋攀上去,又隐忍下来,还有后来英烈碑hellip;hellip;你就是不说,不开口,甚至躲着我hellip;hellip;
    扬灵是你的干妹妹,你每天和她待在一起,你心里就没有一刻,哪怕一刻,去想一想她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吗?
    每一个字都狠狠戳在卫桓心头。
    说着说着他又冷笑一声,我从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单纯,所以一开始就调查你,观察你,甚至跟踪你,我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你以为这二十年我在你身边是瞎的吗?卫桓,你真的以为你自己这么高明?这么笃定我一定我认不出?
    我告诉你,哪怕你被人挫骨扬灰,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样子!
    他的确低估了扬昇对他的了解,也高估了自己的伪装。
    卫桓无力地开口,我瞒着你,是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他忽然大笑起来,卫桓,你连累得还少吗?
    扬昇的眼圈红透了,说话都变得艰难,你明明还活着,你甚至回来了hellip;hellip;
    破碎的声音愈发明显,一下接着一下。
    而喃喃自语的他重复着为什么,渐渐地,意识开始流失,他的妖纹再一次发生异变,连同侧颈的青筋一起暴起。
    为什么还要骗我!半张脸一瞬间不瞒妖纹,看起来凶煞无比。他指尖的指甲变长,几乎要嵌入到卫桓的皮肤里,单用一只手捏着他的喉咙,将卫桓整个人举离地面,为什么!
    卫桓清楚地感觉到了扬昇的妖变。
    他过去从不会如此,像他们这种血统的大妖怪,极少会有这样的失控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
    扬昇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被他擒住的卫桓几乎要窒息,脸憋涨得通红。
    他们周遭的风愈发狂躁起来,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卫桓眼看着那风流缠绕住扬昇周身,如同一条气流凝成的紫龙,将他自己都困在其中。
    你为什么要骗我hellip;hellip;
    他的声音都变了,带着非常沉非常重的回声,双眼变成深紫色,脸上的表情无法控制。
    扬昇hellip;hellip;你冷静一下hellip;hellip;氧气一点点减少,卫桓试图用手抓住扬昇的手臂,我hellip;hellip;我真的没有hellip;hellip;
    那风流卷起扬昇腰间的一把短刀,裹挟着,笔直插入卫桓的胸膛。
    一口血吐出来,鲜红的血溅出来,溅到扬昇紧掐住他脖颈的手上。
    扬昇hellip;hellip;卫桓的眉头紧紧皱着,他的手无力地去抓扬昇,眼睛湿润。
    血。
    卫桓的血。
    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那股紫色的风流弱了下来。
    我没有hellip;hellip;叛变hellip;hellip;
    相、相信我hellip;hellip;
    他看到面前这具陌生又熟悉的身体插着一柄刀,深红色的血染在他的衣服上,洇开一片。
    手指不自觉地渐渐松开。
    困住他们的紫色风暴一点点消散,那柄短刀被卷走的风流抽开,掉落在地面。那些妖纹从他的脸上消退,扬昇的双眼开始恢复清明。
    他本不想伤害他。
    耳边再次听到碎裂声,只是这次,声音是最强烈的。
    扬昇摊开自己的掌心,手心的结界球再一次出现,上面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红色的妖气往外溢出。
    最终爆裂开,掌心只剩下金色的光芒和一堆紫色碎片。
    疯子。他低声骂了一句,拳头攥起。
    卫桓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地按压伤口,他知道扬昇没有下死手,他甚至没有意识,如果扬昇想杀他,不至于连心口这样的要害位置都捅不对。
    真他妈没用,恢复意识的扬昇在心里自嘲,即便妖化了,失去意识了,他也下不去狠手。
    紧咬着牙,他一手攥住卫桓胸口的衣服将他拽到一个地方,逼迫他跪下,你想让我相信你。
    好啊,你对着它对我发誓。
    卫桓抬头,面前是一方墓碑。
    上面印着扬教官的一张黑白照、他的姓名、出生与死亡日期。
    扬昇半跪着将卫桓的后背摁下去,你发誓,如果你有半句假话,我父亲的亡魂永世不得安息,你九凤一族永远被人唾弃。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扬昇日后在战场上,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卫桓错愕地转头看向扬昇,他竟然这么狠,明知道他自己日后一定会上战场,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拿性命要挟。
    就是为了逼他。
    说啊。
    眼眶发酸,眼前尽是过去扬教官手把手指导他的画面,一切都历历在目。
    我发誓。他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地面,右手捂住胸口,半低着头,牙齿都在打颤,出口的每个字隐忍着颤抖,我卫桓,没有叛敌,也从没想过害扬教官,一刻也没有。我为了扶摇,为了山海战斗到最后一刻,死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他红着眼圈看向扬昇,伸出自己的手对天发誓,刚才那番话,如果有一句是假的。我父母的亡灵永远不得安息,九凤一族永远被人唾弃,我卫桓hellip;hellip;
    扬昇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坦然而诚恳,一字一句,字字有力。
    我卫桓日后还会投身战场,无论重生多少次,每一次都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眼看着他将话说尽,隐约间,面前这张苍白而陌生的人脸面孔与过去那个张扬的他融合一起,他笑着,尖尖的犬齿露出些许,眼睛里满是光。
    现在你相信我吗?
    卫桓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在流失,如同指间的流沙一般,尽管他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强烈的痛楚,但他的情绪却无法得到转移,无法修补。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当初学到这一句时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只同情写下这样诗句的人,人生该有多么悲惨。
    少年不识愁滋味,到头来,字字句句都在自己的身上得到印证。
    扬昇盯着他,眼看他快要失去意识,企图开口的瞬间,面前出现数十柄光刃,每一柄都插在他与卫桓之间的地面。
    这个疯子终于还是进来了。
    他站起来,转身看向天空,蒙着淡淡紫光的结界已经碎裂,幻化成风。
    来人如他所想那样,将自己一身伤掩盖得好好的。
    扬昇真的好奇,如果他哪天快死了,是不是在卫桓的面前,也要装出一副泰然的模样。
    你还是来了。
    刚开口说了一句,云永昼便抬手,狠狠挥臂,火墙将扬昇隔开,令他无法靠近。
    卫桓抬头,他的眼睛有些花,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其实很想看看是谁来了,但是流失的意识已经让他无法对焦,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
    眼睑都变得沉重,抬起的时候又沉沉下落。
    最终倒在地上,手掌心满是自己的血。
    忍了那么久,看到卫桓倒下的瞬间,扬昇的鼻子还是一酸。
    可他仍旧死死撑着。
    云永昼冷漠地将卫桓抱起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靠近的瞬间,扬昇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不是人类的血,是金乌。
    擦肩而过时,他不禁开口。
    你也早知道,还是要骗我。
    结界穿越术都已经打开,云永昼几乎已经要踏入红色的结界圈,可他还是转过身来。
    炽热的火墙将扬昇的身形与面孔都变得扭曲,看不清他脸上的痛苦与纠结。
    其实你最不愿意承认的,是你一直相信他。
    哪怕没有任何的理由,哪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罪证确凿,字字诛心。
    所有人都告诉你,是他背叛了山海,是他将你的父亲引入包围圈,是他令你差一点妖化失心,可你的内心依旧不愿意相信。
    这种虚无缥缈的,轻飘飘甚至愚蠢的信任,让你七年来的每日每夜都在折磨自己。
    你应该去报仇,或者应该彻底忘了他,为了毕方抛去过往重新开始,成为像你父亲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妖怪。
    你应该,权当从没有这样一个旧友。
    面前的火墙熄灭,露出扬昇的脸。云永昼的声音如同一贯那样,冷冷的,如天外之音,困住你的人,逼迫你的人,还有你恨了七年的人。
    都是你自己。
    拳头握紧。
    死死咬住后槽牙。
    扬昇撇过头去,倔强地望着父亲的墓碑。
    你懂什么?
    你明白什么hellip;hellip;
    眼眶开始变得模糊,心口的酸楚将他淹没,眼前的草坪出现两个五六岁的小孩。
    生着墨蓝色羽翼的那一个,坐在台阶上掉着眼泪,一边哭,一边用自己的小手擦掉,又倔强,又伤心。
    而另一个生了一对黑色的小翅膀,长得粉团子一样可爱,飞过来飞过去只想逗他开心,不一会儿又蹲到他的跟前,奶声奶气道,小昇,别哭了,我爸爸说,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