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没有办法，只能跟厉司瀚说出实情。“厉先生，我很抱歉，现在胎儿停止发育了，孕妇见红有了流产的迹象……”
    他的建议是立刻对孕妇进行流产手术。
    厉司瀚不想听到这个结果，但在现实面前，容不得他想或者不想。
    在流产手术上家属那一块签名的时候，厉司瀚的手是在发抖着的。
    他的第一个孩子，精心期待的孩子，却是以这样一个方式失去她。
    顾晴夜赶到的时候，厉司瀚如同一个钢铁人一般冷漠地站在手术室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可怖气息。
    “老二，嫂子那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又进医院了……”
    他的话没说完，瞥见转过身双眼猩红的厉司瀚，顾晴夜的声音戛然而止。
    跟厉司瀚认识十多年，顾晴夜自认为自己已经看到过厉司瀚各种各样的表情，阴险的腹黑的狡诈的冷漠的。
    他自认自己对厉司瀚这个好友说不上百分之百的了解，但最起码了解了百分之九十。
    可到一直到今天，顾晴夜才发现厉司瀚也有自己不了解的一面。
    一个双目猩红，露出浓浓哀伤的厉司瀚，他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嫂子她……”顾晴夜的声音一顿，脸上闪过恐慌。
    他猜测是不是穆苒出事了。
    但等手术室的大门打开，穆苒被送出来，顾晴夜才从院长的口中得知穆苒流产的消息。
    “流产？怎么会……我都没听说嫂子怀孕……”顾晴夜一懵，表情惊愕。
    不怪他不知道，因为厉司瀚对于穆苒怀孕的事没有声张，而前段时间顾晴夜到国外出差了大半个月，前两天才回来。
    没想到再见面，就听到这样一个噩耗。
    “老二，你冷静点，孩子还会有的……”顾晴夜拍了拍厉司瀚的肩膀，明知道这句话安慰不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厉司瀚垂着眼睫，视线随着渐渐靠近的医生而挪到穆苒的脸上。
    此刻，她没有晕过去。
    只是睁着眼睛，双目无神，两只手放在外面，揪着被单，手背上一条条青筋瞳孔而起。
    顾晴夜眼睁睁看着身旁的男人走了过去，最后半跪在病人的床前。
    “穆苒。”
    厉司瀚的声音很干涩，他握住穆苒的右手，掌心冰凉刺骨。
    白天的光线很足，打在她的脸上，一片惨白的脸色中，被她咬得渗出了血的唇瓣格外显眼。
    此外，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冷汗，黑发黏在上面，无一不在刺激着人的眼球。
    她的瞳孔就这么张着，若不是偶尔会动一下，外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一个雕塑，而不是一个鲜活的女孩。
    顾晴夜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感觉心脏受到一阵闷闷的难过。
    即便没有当过父亲，他也知道这种事对厉司瀚而言会有多打击……
    顾晴夜闭了闭眼，片刻后，脚步退了出去，并将外面的大门轻轻带上。
    “穆苒。”厉司瀚微微加重手中的力道，那个木偶一般的女孩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对上厉司瀚猩红的视线，那里倒映出她近乎死气沉沉的脸蛋。
    眼眶一酸，泪水从眼角渗出，一点点涌下。
    “别哭了，嘘，别哭。”
    厉司瀚笨拙地擦着那两滴眼泪，可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他甚至擦都擦不及，只能任由她的眼泪灼伤他的掌心。
    心脏处传来窒息般的疼痛感。
    “孩子……”穆苒紧咬的牙关终于被冲破，从喉咙里溢出两个嘶哑的字眼。
    “我的孩子，我的宝宝……”
    这句话一出口，她的情绪就绷不住了一样，带着浓浓的哭腔死死抓住厉司瀚的手臂。
    医生告诉她孩子保不住了，必须要进行流产手术的时候，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反抗起来。
    虽然她在进手术室之前预感到了这一次孩子有危险，但她不愿意相信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宝贝了那么久的小胚胎被剥离她的体内。
    她不是没有吃过苦，不是没有受过伤。
    相比之下，这一次的小小手术，她几乎都感觉不到痛。
    但身体上的不痛，却无法消除心理上的剧痛，那种感觉，如同被一把锋利的的刀狠狠刺入心脏。
    “我求他别拿掉我的孩子……我求他了的……”穆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刚才的失魂落魄，是因为她还没有从那个噩梦一样的手术中回过神。
    她多想这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
    “别说了。”厉司瀚的手指抵着她的唇，看似冷静的表情早就分崩离析。
    穆苒呜咽着，小手下意识来到自己平坦的腹部，摸着跟之前一样，但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宝宝……我不该出门的……我该在家里好好养胎的……”的穆苒失声痛哭，手用力捶了一下床。
    她知道错了，她后悔了。
    为什么不好好听厉司瀚的话，为什么要跑出去？
    “穆苒！”原本铁青着脸的男人猛地喝了一声。
    他盯着穆苒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跟你出不出门没有关系。”
    “不是，就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宝宝，我对不起他……”
    穆苒用手捂着脸，整个人如同飘零的落叶，簌簌发抖。
    他将穆苒拥到怀里，将她的脸摁到他的胸口，“不要胡说八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今天就算是没有受伤，胎儿停止发育，最终的结果也跟今天一样。
    而今天这个小车祸，不过是提前将结果曝光而已，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才是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
    明明她说过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他却假装骗她说不she进去就不会怀孕，殊不知这个行为，早早地埋下了隐患。
    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错的是我，你懂吗？别怪你自己，你没有错。”厉司瀚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
    “不是的……”穆苒泪眼朦胧地摇头，却被他止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