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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草屋暗,草屋静,草屋里好像没有人,却又分明跪着一个活人,不仅如此,还仰面朝天,摊开四肢躺着一个乌龟,此情奇特,此景怪异,进来之人却很坦然,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先看看跪着的计天,又看看酣睡的乌龟。
    谁也没有动,跪在床上的计天不动,酣睡的小乌龟不动,屋子里没有来人吗,来了,那为什么不动呢,兴许是没有看到,也许是没有响动,总之,进来之人赵友凡,不敢打扰老师,他刚想学老师的样子,跪坐在床上,抬头间却见老师面对的墙上,张贴着一张画,上面一个老人,个子不高,慈眉善目,憨态可掬,身穿青色麻衣,端坐于床榻之上,边上还燃着一柱高香,冒出袅袅的香气,这是谁?如此面熟,难道是福德公,看样子老师早就知道福德公已经辞世,不然,他为何要供奉福德公的画像呢?
    赵友凡在猜想,在端详,他看着看着,身不由己跪在了床铺之上,一股奇香渐渐传进鼻孔里,赵友凡的眼睛发沉,不好,自己在跪拜福德公,不能闭眼睛,不能睡觉。
    赵友凡命令自己,强迫自己,不准睡觉,可是,那双眼睛却模糊起来,模糊中那只小乌龟从床上爬到了那张画的下面,伸出长脖子,摇头晃脑,一会儿的功夫,赵友凡眼前出现了另一番景象,就见一个癞头癞脑的要饭花子,面前摆着一碗鱼和一碗肉,正在大快朵颐,赵友凡细看,那个要饭花子好像是街里要饭的吴花子,不过又有些拿不准,他正在惊讶地看着,却见福德公住着拐杖,走到那个要饭花子面前,问道;“三癞子,我见你天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吃得满嘴流油,可是我却连饭都没有的吃,这是为何?”
    正剔着鱼刺的叫花子,闻听福德公的问话,嘿嘿一笑,说道;“别看你是这方圆百里的土地爷,可是,人们却不认识你,你老想想,既然他们不认识你,难道你还能指望这里的人们供奉你吗!”
    福德公听了十分疑惑,不禁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听了福德公的问话,叫花子嘿嘿乐了,然后看着福德公说;“你真是个老实人,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不是刚刚被封为土地爷的吗,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还不知道,所以,自然就不认识你,想当然人们也就不知道供奉你的好处了,我吗,和你就不一样了,就在你被封为土地神的时候,我找到了江流大和尚,对他说,想当年,打劫你的强盗,被你的小青蛇给毒杀了以后,你连夜投奔到了我的店里,不想县里的衙役来抓你,是我用两枚五铢钱打发走了他们,不然的话,你就会被抓住,就会被杀头,是我用钱救了你的命,当时我没有向你索要好处,现在我找你来了,你说,该怎么报答我吧?”
    江流和尚看看我,接着说道;‘当然要报,当然要报,我佛慈悲,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说,我不是贪心之人,我来世就是不想接着当店小二了,让人呼来喝去受气的日子我过够了,我想自由自在,顿顿有鱼吃,日日有肉吃就可以了。
    江流和尚听了我的话,立刻说道;“这有何难,我这里有个箍子,你把它拿去,你只要把这个箍子套到别人头上,他就会头疼,于是,他就会给你做好吃的,什么鱼呀,肉哇,你尽管朝他要,他没有不答应的。”
    说到这里,那个癞痢头看着福德公又说;“不过,我碗里的鱼和肉是别人供奉给我的,我是不会分给你的,看在你我在人间的时候,你经常关照我,我可以把我这个箍借给你用,只要你把这个箍套到有钱人的头上,他就会头疼,就会给你鱼和肉吃。”
    福德公借了三癞子的箍子刚要走,三癞子叫住他,俯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要箍那些骑马坐轿的人。
    福德公拿着那个箍子喜滋滋地走了,第一天,他见路上都是一些来去匆匆讨生活的老百姓,就没有拿出箍子套人,他忍饥挨饿过了一天,第二天他走在街上,还是没有看到骑马坐轿之人,于是,他自言自语道;“罢、罢、罢、在饿一天也无妨。”
    第三天,眼看到了傍晚,福德公走到一座桥头上,远远看到一个骑马之人朝他走来,福德公大喜,急忙把箍子箍到马头上,那匹马立刻痛得要命,立刻抬起前蹄,唏溜溜叫了一声,接着四蹄蹬开,朝前狂奔。
    福德公迈开他那双短腿,拼命追赶,无奈,他那里跑得过狂奔的马匹,福德公累得要死,也没有撵上那匹马,当然就什么也没吃到了,土地公只好找到癞痢头,把箍子取下来,还给了他,对他说;“我把箍子箍在了马头上,结果马跑了,我还是什么也没有吃到。”
    癞痢头听后笑了,他对福德公说:“你不要箍那些能跑的,要箍那些站在那里不走的。”
    说完,癞痢头又把箍子还给了福德公,福德公可能是跑累了,他就在一家屋檐下睡着了,第二天,福德公住着手杖,来到了田野上,他远远看见种田人用稻草扎的人站在稻田里一动也不动,福德公见状喜上眉梢,嘴里说,这不就是站在那里不走的人吗,于是,他大步上前,把箍子箍在稻草人的头上,接着来到田埂边上,蹲在那里等人给他送吃的,一连等了三天,也没有人给他送来丁点吃的,别说鱼和肉了。
    福德公很无奈,只好找到癞痢头如实说了一遍,癞痢头听了福德公的叙说,指点着他的额头说;“你呀,太老实,亏你还是做大官的出身,你不是也坐过轿吗,坐轿之人不就是站在那里等人抬着走吗,你箍上稻草人有什么用,算啦,这次我清楚点告诉你,你要箍慢慢走的人,这样你才能有鱼和肉吃。”
    这次福德公学聪明了,他问癞痢头:“为什么要箍慢慢走之人?”
    癞痢头回答;“你这个土地爷可真有意思,你从前做过的事情都忘了,你当官之时,不也是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来回踱步吗?”
    福德公听后觉得有道理,喜滋滋地离开了癞痢头,到街路上寻找走路慢的人,一连走过了好几条街他也没看到走路慢的人,福德公正在失望,远远看见一个人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走了过来,这次福德公看准了,他对着那个人的头一下子箍了上去,没走几步,那个人摸着头喊了一声;“疼煞我也!”
    接着就倒在了地上,福德公近前一看,见那个人是个要饭的,他不由得想到,他都没饭吃,如何能给我鱼肉呢,于是,取下了要饭之人头上的箍,找到癞痢头把那个箍还给了他,并且对他说;“我无缘消受鱼和肉,我认命了。”
    赵友凡看到这里,身上一激灵,他睁目细看,却见画像前的高香已经烧尽了,赵友凡正在回味刚才的情景,却见床上的小乌龟伸出长脖子,晃动了几下,接着响起一个声音;“计天,还不醒来,难道还要让福德公接着挨饿不成。”
    声音过后,计天转过身来,看看赵友凡,赵友凡见老师在看他,忙问道;“老师,有何吩咐?”
    计天问;“刚才的那一幕你都看到了吗?”
    赵友凡回答;“看到了。”
    计天问;“你忍心看着福德公挨饿吗?”
    赵友凡回答;“不忍心。”
    计天问;“你想帮助他吗?”
    赵友凡刚想说,那是仙界之事,我如何能帮得了,不过,话还没等他说出来,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亏了计天找到你,让你得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缘,你要是感觉为难,干脆,计天你就找别人。”
    听了这番言语,赵友凡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说道;“弟子愿意帮助福德公,请老师示下。”
    计天听了赵友凡的表白,缓缓说道;“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了,你我现在分头行动,你去县城西边,我去县城东边,我们拿着笔和朱砂,挑那些大户人家的门楣之上书写福德正神神位六个大字。切记,听到公鸡叫就不可再写了。”
    说完这番话,计天拿起笔和朱砂,出了屋子直奔县城东面,赵友凡学着计天的样子,出了屋子朝县城西边走去。
    计天从县城东边开始,专挑那些门楼高大人家的门楣上,用正楷工工整整地写上了“”福德正神神位”六个鲜艳的大字,等到他写到第八户人家的时候,喔、喔,金鸡报晓,计天收笔回返,他前脚走进茅草屋,后脚赵友凡就走了进来,进到屋子里赵友凡问计天;“老师,您书写了几户?”
    计天挥挥手,摇头示意;“天机不可泄露。”
    赵友凡不再说话,计天却自言自语道;“二月二,龙抬头,巧了,它也是土地公的生日。”
    赵友凡小心地接过来问道;“到了二月二这天,我们该如何给土地公祝寿?”
    没等计天回答,一个憨厚的声音传来;“傻子,到时候煎荷包蛋送给土地公吃就可以了。”
    这个憨厚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赵友凡弄不准,又不能开口问,他觉得老师这间茅草屋很不一般,凡事还是少问为好,于是,那个憨厚之声落地后,赵友凡只是看看计天,像似在请示他下一步给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