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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王宗景盯着在半空中渐渐变大熊熊燃烧的火球,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对王宗德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种家传的符箓奇术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是属于修行道法中的一种。与周围的少年不同,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真正厉害的道术是何等的可怕,拥有何等恐怖的逆天伟力,从他在森林遗迹中见过那两个人惊天动地的斗法之后,他心中对修行道法便充满了敬畏之意。
    不过,他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只是轻轻推开了南山,然后一个人盯着王宗德和他手上越来越大的火球,身子慢慢往下低伏了一些,双脚也错落分开,南山怔怔地退到一旁看着他,忽然间心中一阵悸动,仿佛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只在荒野深山中饥饿掠食的凶狠野兽。
    沉默而坚忍。
    火苗从黄色的符纸上不断涌出,火焰越发猛烈,似乎随时都能将周围一切烧成灰烬,王宗德脸上骄狂之色更加浓烈,虽然都是王家子弟,但天赋有高有低,传授符箓术法的师承上也不尽相同,在这一圈少年里,他算是唯一一个能够勉强操持符箓术法的人了,同时他那位实力天赋都很强悍的小叔王瑞征也颇为疼惜这个侄子,这才将一般不给这些少年的烈火符都私下给了他几张。
    “去死罢!”王宗德此刻更无他念,只想着将面前这个可恶之极的家伙用火狠狠烧灼一番,最好能让他全身着火痛苦地满地打滚,趴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求饶,那才是最好的结果。右臂一挥,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意,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眼看火球就要随着手臂舞动时,突然,就在他刚刚抬起右手,肩头微动的那一刻,王宗景的身子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让周围这些少年几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疾风忽起又落,王宗景已然冲到了王宗德的跟前。
    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自然是让王宗德大吃一惊,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王宗景已经一手抓住了他的右臂,用力一扭。
    瞬间,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从王宗德的口里迸发出来,他的手臂此刻就像是脆弱无比的软糖,直接被王宗景那如铁一般的手拧成了麻花状,非但如此,几乎是下意识一般,王宗景的身子自动做出了后续的攻击反应,就像是在那个危机四伏一旦冲突便生死相搏全力以赴的森林中,他欺身直进,右手握拳直接狠狠打在了王宗德的下颔上,顿时一阵爆裂骨碎声传了出来,在周围众少年毛骨悚然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王宗德痛苦惨叫着再度飞了起来,同时那张黄色的烈火符脱手而出,空中火焰摇晃两下,尽数熄灭,重新变化成一张黄色符纸飘落下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忽地飞起,以更快的速度瞬间追了上去,将王宗德的身体扑在地上,犹如凶狠的妖兽桀骜无匹,一把将他扯住,狠狠掼在地上,然后返身骑上,挥起拳头,如疾风暴雨般,狠狠打了下去。
    血花四溅,骨碎声声,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吓呆了,没有人能够动弹,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最后终于还是小胖子南山悚然惊醒,疯了一样冲了上去,拼命抓住王宗景的身子向后拉扯,同时回头对着站在一旁的那些少年大吼道:“你们傻啊,快过来拉他,这、这是真的要出人命啦!”
    周围少年们这才惊醒,顿时一个个扑了过来劝架拉扯,同时有个机灵的用尽吃奶的劲冲上长廊,不要命似的狂奔而去,一路带着哭音大喊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第九章 水底 (上)
    王家堡大堂前,落在宽敞庭院里的阳光依旧明媚和煦,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然而在院子前头的大堂里,此刻的温度却好像低到了极处,纵然是有众多的人站在屋中,似乎也依然有让人冻僵般的沉默气氛飘荡着。
    没有人说话,一大群人或远或近地站着,目光都停留在大堂中间的地面上,那个似乎已经不成人样的王宗德身上。此刻整座大堂上唯一的声音,便是他的呻吟声。
    龙湖王家目前还在王家堡的重要人物,大部分都到这里了,看着地上那个王宗德的惨样,人人哑口无言。上半身血迹斑斑,左右臂都是诡异地歪折扭曲,显然是断了,身上还有多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伤口;不过这些还比不上他的脸上伤势,污血之下,王宗德的整张脸都已经浮肿起来,到处都是青紫颜色,看去几乎比原来的面孔大了一倍,下颔破裂,眼角流血,那些浮肿的肌肉几乎已经把他的眼睛都挤得看不见了,还有多处看来是被硬拳直接打破的伤势,伤口不规则的皮肉爆开,令人触目惊心。
    王瑞武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的南石侯面带一缕忧色,不时看向堂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死不活的王宗德,还有小胖子南山与那一众王家少年,此刻他们都是面色苍白,跪在地上,只有王宗景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神情冷淡。他的目光缓缓在周围这群人脸上掠过,那里面有不少他还记得的面孔,三年前他还年少时候,也曾经管这些人叫过叔叔伯伯的,只是如今彼此之间,似乎都觉得很是陌生。
    王瑞武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子,身子挺拔,细目薄唇,此刻看着场中王宗德那副惨状,眼角微微抽搐,面有怒色,但强行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王宗景目光扫过时,在这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人便应该是王瑞征了,王宗德的嫡亲小叔,如果按王家族谱排辈的话,他应该还要叫这人一声十六叔才对。
    只是此刻谁都是沉默着,众人的目光在地上跪着的少年和站着的王宗景身上来回移动,不时有人偷偷瞄上王瑞武一眼。
    南山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心里很害怕,事实上今天这事虽是由他而起,但真要追究也怪不到他头上,尽管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就是害怕,害怕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一转眼,看到王宗景依然有些桀骜不驯地站在身后,他更是吓坏了。王家堡中,特别是年轻这一辈的少年小孩,谁不是最怕王瑞武,从来也无人胆敢忤逆于他,此刻连忙拉了拉王宗景的裤脚,待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便示意他赶紧跪下。
    王宗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南山与周围那些跪着的小孩一眼,当他刚刚踏入这座大堂面对着如此众多的人时,儿时的某些记忆似乎在脑海中也飘起过,有那么一刻,他也想过与南山一起跪下。可是不知怎么,就像是一股异样的情绪回荡在胸口,在其他少年忙不迭纷纷跪下的时候,他的膝盖却不肯弯下。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周围那些开始慢慢变得惊讶诧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就是那样沉默地站着,恍惚中,他仿佛觉得自己又重新站在了那座古老野性的森林里,孤独一人。
    王瑞武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冷冷地看着堂下站着的王宗景,对其他跪着的少年根本都懒得看上一眼。多年以来,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倨傲而不肯下跪的后辈,当目光掠过王宗景那双仍然带着血迹的手掌拳头时,王瑞武忽然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一时间,周围的人群有些骚动,王瑞武执掌王家多年,是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带着王家从昔年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小族,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在家族之中,从没有人胆敢挑战这个老人的权威,当他偶发雷霆之威时,也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站在一旁的南石侯脸色微变,他跟随王瑞武多年,看得出此刻王瑞武心中已然大怒,只怕是王宗景已然触怒了他,只是这般场合,他也不太好开口说话,更何况还有许多人在一旁盯着,心念及此,他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王瑞征面色阴沉,目光也落在王瑞武身上,随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王瑞征也是转头看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了片刻,又同时沉默地转开了。
    就在这气氛僵硬,王瑞武沉着脸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从大堂之外传来了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啼哭哀嚎,一个中年妇人冲了进来,手上抓着一块白色丝巾,泪流满面,口中叫道:“阿德,阿德,你怎样了?”
    话音未落,这妇人便已看到被摆在大堂中间地上的王宗德,还有他从头到脚那一副惨状,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嚎叫,几乎不像人音,扑了过去,放声大哭,同时咬牙切齿道:“阿德,阿德,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了,是哪个狗才干的,娘要跟他拼了!”
    大堂之上一片静默,没有人开口说话,王瑞武仍是一副铁青脸色,而站在他身后的王瑞征则是脸色微变,慢慢走了过来。
    那妇人泪眼中转头一看,只见旁边跪着一排少年,另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站着,面色冷淡,她得到消息跑来此处时,下人已经大概说了一些情况,是以登时便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便向王宗景扑了过去,伸出手指如爪,就向他脸上挠去。
    “啊……”一看这场中突然激化,周围人群登时发出一阵惊呼,毕竟大部分都是姓王的,平日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便有人欲上前劝架,倒是另一头王瑞征看到这番样子,脚步一滞,却是停下了身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
    王宗景站在那儿,自然也注意到这妇人的举动,也认出了这女人便是王宗德的娘亲孙玉凤,平日里最是宠爱这个儿子,特别是王宗德的爹过世后,更是拿王宗德当做了心肝宝贝般疼惜,此刻但见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他也没什么意思与这种基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争斗,便是退后了两步。
    只是孙玉凤此刻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哪里还顾忌那么多,也根本不管王宗景是否避让,冲上来就是乱抓乱挠,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粉碎,急切中,甚至还完全不顾脸面地张口去咬王宗景的胳膊。
    王宗景眉头紧皱,也没还手,连退了好几步,但孙玉凤大声号泣,嘴巴里叫着“我跟你拼了”、“你把我也打死吧”诸如此类的话,不停地追打着他。远处,王瑞征的脸上冷笑之意愈浓,毫无出言阻止之意,而王瑞武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这女人跟疯婆子一样,丢得不止是她自己的脸,幸好今日在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否则的话龙湖王家的脸面也得丢光了。
    “够了!”王瑞武一声断喝,带着几分不耐烦。
    王宗景站住了脚步,不再后退,孙玉凤也是身子一顿,然而回头一看儿子的惨样,登时又发作起来,冲着王宗景抓去,这一次非但凶狠,还有些恶毒,直接在哭泣声中用长指甲的手指插向王宗景的眼睛。
    王瑞武眉头一挑,站在他身后的南石侯则是冷哼了一声,这两人都不是一般人物,目光如炬,哪里能看不出来孙玉凤在干什么,王瑞武心中已然有些着恼,正想阻止处,忽然周围人一阵惊呼,只见前头王宗景脑袋一偏,让过了孙玉凤的手指,面沉如水,一只右臂却是疾探而出,一把抓住了孙玉凤细长的脖子,就这样单手抬起,硬生生将这女人的身子整个从地上拎了起来。
    “呀!”一声尖叫,从孙玉凤口中发出又半道而止,她脸色发白,双脚拼命蹬着,然而王宗景便如铁柱一般毫无知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这一下全场大乱,不少人当场就叱喝出声,王瑞征更是脸色大变,立刻前扑,一下子就掠至跟前,然而目光瞄到王宗景的那只大手上,只怕稍一用力便能轻易拧断孙玉凤的脖子,哪里还敢乱动,只能在他数尺之外停住脚步,瞠目大喝道:“畜生,快放下大嫂!”
    旁边南石侯也是惊吓不轻,这孙玉凤打王宗景也就罢了,但要是王宗景再次伤害到这女人,事情就当真毫无转圜余地了,此刻也是急急冲上前去,满面焦急地吼了一句:“景少爷,快放人,别乱来啊。”
    跪在地上的一众少年与南山又一次是目瞪口呆,转头怔怔看着这里,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周围的所有杂音王宗景此刻似乎都没听在耳中,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手中这个女人,就像森林里的恶狼抓着一只兔子般盯着她看,那目光冰冷而有杀意,让在半空中拼命张口呼吸挣扎的孙玉凤全身冰冷。
    第九章 水底 (中)
    “还不放手!”
    突然,一声大喝压住所有声音,声若惊雷,瞬间震住了所有人,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王瑞武气得脸色由青转白,一掌将身边的红木方桌直接给拍裂了。大堂之上,一片寂静,王宗景默默地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将孙玉凤放了下来,松开了手。
    孙玉凤大声咳嗽声,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王瑞征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挡在身后,然后横眉冷目满是恨意地看着王宗景,怒喝一声,踏上一步,手中已多了一张青色符纸。
    王宗景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那符箓还未催动,大堂之上便似乎刮起道道阴风,符纸之上的奇异符纹一一亮起,眼看就要发动。便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闪了出来,挡在王宗景身前,却是南石侯。
    王瑞征手臂一沉,细眼射出两道寒光,冷冷道:“怎么,南管家居然还要包庇这畜生么?”
    南石候皱了皱眉,道:“十六爷,你误会了,只是眼下事情还没问清楚……”
    王瑞征大怒道:“还要问什么,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阿德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这畜生竟然还敢这样对大嫂,如果不好好教训一下他,这畜生岂非是要翻天了么!”
    南石侯盯着他手指间那道青色符纸,面色凝重,但嘴上仍是用一种平稳的口气道:“十六爷稍安勿躁,石候无意与你为敌。只是眼下,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以目光向王瑞征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身后,似有深意。
    王瑞征脸色微变,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恨恨一跺脚,将青色符纸收起,转身扶着孙玉凤退到王宗德身边。孙玉凤看到儿子一身伤势,顿时又哭出声来,扑到他的身上捶胸顿足号泣不已。
    王宗景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一幕,忽地掉头就走,旁边的人一时错愕,下意识地让开了路,居然就让他这般轻易地走出了大堂,转眼不见了人影。南石侯被他吓了一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向王瑞武看去,只见王家家主此刻脸色似乎已经从白转黑了,眼看就要处于爆发的边缘。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南石侯心想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了了,微微摇头,转身对仍然跪在地下的南山道:“小山,快去把景少爷叫回来,不管怎样,一定也要看住他了。”
    小胖子呆了一下,连忙爬起身,点头大声答应,然后向大堂外快步跑了出去。
    南石侯又看了一眼王瑞武,只见他依然黑着脸,但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对周围众人朗声道:“诸位,此事不小,须得细加盘问,家主自有决断,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今天便请诸位先散了吧。”
    王家众人面面相觑,但王瑞武积威之下,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只能次第离开了大堂。
    叫来下人搬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王宗德抬了下去,王瑞征一脸怒意不甘地打算跟着大嫂走去,忽然只听到王瑞武在身后叫了一声:“瑞征,你等一下。”
    王瑞征站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大堂上诸人散去,眼下只有王瑞武和南石侯站在那里,三个人面对而立,大堂上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还有什么事,大哥?”王瑞征面色难看,语气也不好听。
    王瑞武并没有马上说话,刚才那一副怒气濒临爆发的模样现在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此刻看了一眼王瑞征,忽然道:“宗德手中的那张‘烈火符’,是你给他的?”
    王瑞征脸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开口道:“是我给他的,但那是阿德资质不错,已能使用符箓,身为王家子弟,我给他也是为了防身。”
    王瑞武目光一闪,脸色似有些冷,道:“那你给他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讲过这东西是严禁对王家人用的?”
    王瑞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南石侯在旁边一看气氛似有僵住的模样,皱了皱眉,打了个哈哈走上来打圆场,道:“家主,十六爷,大家都是亲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坐下好好谈,好好谈。”说着搬来椅子请王瑞武坐下,又亲自动手端来茶水递给他们两个,转身过来给王瑞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坐下。
    王瑞征默然在下首坐下,看了一眼南石侯,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王瑞武坐在那里,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目光落在王瑞征身上,停了片刻,又冷笑一声道:“宗德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今日也厉害了啊,当众掏出‘鬼阴符’,这是打算大开杀戒了吗?”
    王瑞征面上肌肉抖了一下,头慢慢低了下去,王瑞武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更是恼怒,把手中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哼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了!”说罢,也不等王瑞征的回答,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南石侯皱着眉站在一旁,待王瑞武走出大堂后,这才叹了口气,走过来轻声道:“十六爷,家主已经走了。”
    王瑞征脸色木然,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南石侯,拱了拱手,道:“瑞征行事冲动,多谢南管家从中缓颊了。”
    南石侯苦笑一声,道:“家主特意留下您,待无人时方才说这些话,也是从心底看重十六爷,您莫往心底去。”
    王瑞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南石侯从背后看着他的身影,眼中忧色愈发重了。
    ※※※
    南山追出门外,却已看不见王宗景的身影,心中一急,向王宗景住的院子跑去,但没跑两步忽又停住脚步,想了想抓过旁边站着的一个家丁问了一句,得知王宗景却是向王家堡外面走去了。
    南山连忙向大门方向跑去,只是这一路上疾跑,等跑到王家大门口时,只见门外大道上行人穿梭,来来往往,却是看不到王宗景的身影了。他站在门口苦着脸,狠狠一跺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王宗景从王家离开,门口的守卫还不知道大堂上发生的事,也差不多都认得这位刚回来不久的王家少爷,当下还打了个招呼,乐呵呵地放了人出去。王宗景走到大街上信步走去,心中烦闷,回来这些天心里的不适,到现在达到了一个顶点。
    街头上人来人往,龙湖城似乎比三年前还更热闹了些,那些街道巷子也几乎没怎么改变,让王宗景看在眼中多了几分亲切,从小到大,他便是在这里玩耍长大的。就这么走着走着,忽然前头某个巷子看着有些眼熟,他站住身子回忆了一会,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却是当年他和南山一起去偷看人家刘寡妇洗澡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如今时隔三年,刘寡妇还住在这里不,还是和当年一眼漂亮吗?
    回来之后,南山与他说话开始时常带了几分拘谨,也就是熟络之后才渐渐放开,但是时间并不算长,所以还真的没聊到这位当年的“罪魁祸首”。王宗景站在街角,往那巷口看了一会,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里已是接近龙湖城的北门,缓步走着,王宗景心中仍然有些烦躁,他虽然离开三年,但毕竟还是知晓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闯了祸,等回去王家之后,只怕等待自己的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早知道这样,干脆就不回来了!”他有些心烦意乱地这么想着,随即却又觉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牢骚话,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北城门已在前方,两边便是高大坚固的城墙。
    他的目光落到城墙之上,一时有些恍惚,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来到这里,想起三年前他便是从这里出城的,所以才有了后面那许多事,正有些出神处,忽然心中一动,却是想起当日林惊羽临走时说过的话。
    此念一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了,王宗景心里一下子突然就很想见到林惊羽,想跟他说说话,好像那个男人比起王家一众人来更让他有几分亲切之意。看了一眼站在城门口守卫的人,他迟疑了片刻,没有向城门走去,而是如同三年前一样走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还是没什么人走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有些慵懒地照在城头,将他的身子拉出一个歪斜的影子。王宗景走到城墙边,向下看了看,小时候觉得很是高大的城墙,如今看起来依然很高,约莫有五六丈高,他沉吟了片刻,向后退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左右张望一眼,随即一声低喝,却是快步向墙边冲去。
    转眼即到城墙边上,王宗景脚上猛地发力,顿时矫健的身影犹如一只飞鸟般掠起,飞跃城墙跳了出去。他张开双臂,身形在半空中舒展开来,骤然猛烈的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身子向下方迅速掉落着。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王宗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惧神色,只是手脚猛地一缩,整个身子骤然团了起来,借着这股冲力抱身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便如一块石子般向前翻滚出去,连续滚了几圈,这才化掉了那股力道,然后一跃而起,掉头看了一眼那道高耸的城墙,他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城外的道路上。
    第九章 水底 (下)
    龙湖畔,乌石山,除了城外不时出没的凶恶妖兽,这条道路既好认也不难走,王宗景对这里更是记忆深刻,几乎都不用认路,便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处地方。
    道路两侧,不时有小片树林,荒草田野,偶尔能看到一两间房屋旧宅,也都是破败不堪,废弃多年了。自从昔年兽妖大乱后,残余的妖兽肆虐幽州,城池之外便少有人居住了。王宗景一路走去,心情却是与三年前截然不同,最多不过是随意看看周围路边景色,对于那些可能出现的妖兽却没有什么担心。
    不过事情也就是这么巧,这么一段不算太长的道路上,当年他碰到了一只妖兽,今天走了一半多路程时,只听前头一声低吼,小树林里“索索”响了下,也跳出来一只妖兽,挡在他的前头,两眼凶光毕露,瞪着他开始龇牙咧嘴。
    王宗景皱眉认真一看,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眼前这只妖兽,居然也是一只白背妖狼。
    张开血盆大口,白背妖狼盯着眼前这个猎物,虽然对此人居然没有逃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口美食的渴望,吼叫一声,便扑了上来。
    王宗景盯着这只妖兽,脸色如常,身子绷紧,却并没有后退。白背妖狼虽然凶恶,但实力在妖兽之中并不算强,这三年来在那片原始森林中,王宗景与之挣扎搏斗的妖兽,可比这里要强悍太多了。
    转眼之间,白背妖狼已经扑到跟前,张开大嘴露出尖利长牙,就像王宗景要去,王宗景身子一动,已经是往旁边让开,然后径直扑上,却是也像一只强健凶狠的妖兽一般,直接扑在了白背妖狼的后背上,伸出双手直接勒住了白背妖狼的脖子,用力一扳,白背妖狼顿时便被一股大力给摔到了地上。
    妖兽发出一声嘶吼,爪子挥舞去抓王宗景,但王宗景贴在它的身后,手上猛然用力,“嘿”的一声,隔着衣服似也能见到那手臂后背上的肌肉陡然贲起,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发出,勒着狼脖狠狠一转,只听“咔”的一声闷响,白背妖狼顿时全身颤抖,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
    王宗景松开手臂,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看着白背妖狼在地上苟延残喘地抽搐了最后几下,随后默然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很久之后,突然他好像才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身上,然后伸出手在衣物上到处拍了拍,将那些尘土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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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走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了前方那一个大湖和湖边的乌石小山,山川景色,看去依然也是如故。王宗景心中有些感慨,一路顺着山路走了上去,看着两旁景色,心中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