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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众人来到主卧室,胡老夫人由着孙女扶着自己在门前迎接大公主。
    大公主见到撑着病体来迎接的胡老夫人,赶紧制止了她的行礼,让她好生歇息。虽然她是代表太后来的,公主之尊也受得住胡老夫人的礼,可是这会儿怎么看来都好像是她故意来折腾病人一样,礼数太多使得病人无法好好休息,心里感觉真不是滋味,有种拍错了马屁的感觉。
    大公主偷偷看了温良一眼,果然见他眉间的褶子,心里头暗暗后悔自己安排了这些事儿。
    大公主的纠结心情没有人知道,几个年轻的少年人一一过来同胡老夫人见礼,乖巧地问候胡老夫人的身体,自觉地收敛了些贵女少爷的傲气,特别是小胖子莫潜,那热情劲儿简直将胡老夫人当成了自己亲祖母一样地哄着,看得胡太医眼角跳个不停,孙俏俏心里也有些纳闷,觉得小胖子不太对劲儿。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孙俏俏的曲芳菲原本想说什么的,很快被眼明的姚彤彤制止了。
    几人陪着胡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胡太医便开始咳嗽着暗示他们该离开了,谁知这某些熊孩子目的没达成,便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将胡太医气得半死。胡老夫人看得明白,虽然奇怪这些孩子的举动,但却知道他们今日突兀上门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便决定瞧瞧他们要干什么。胡老夫人感谢了这些孩子的关心后,便吩咐外孙女儿带他们到府里的花园去逛逛好好招待贵客,同时留下了温良夫妻。
    大公主和姚彤彤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难掩失望,不过也不好叫温良也作陪,他又不是此间主人。反观三个少年,其中一个欣喜若狂,两个表现得无所谓后,胡老夫人看在眼里,便心中有数。
    待小一辈的都离开后,胡太医将下人都叫下去,自己和妻子一同坐在炕上。
    “胡爷爷,你怎么了?”温良注意到胡太医有些心神不宁,目光频频地望着他身边的妻子,心头微微打了个突。
    如翠姑娘反而很坦然地任由长辈看着,面上挂着微笑问候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情。
    胡老夫人见丈夫这模样,怕他绷不住让两个孩子难堪,便笑道:“没事,近来天气冷了,你们两也要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良哥儿媳妇,良哥儿生性随意懒散惯了,你得盯着他,别让他在大冬天的穿着件单薄的秋衫跑去赏雪作什么风雅之事,注意别让他常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若有朋友找他整夜下棋什么的,也适时地提醒下他休息……”
    胡老夫人慢慢地将某人生活上的坏习惯一一数来,如翠姑娘认真地记下了,温良苦笑着摸摸鼻子,胡老夫人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缺点,对上胡太医喷火的目光,朝他讨饶地笑了笑。
    胡老夫人说了会儿,目光一转,温言笑道:“这人老了,就喜欢唠叨,不过也是心里有些不安心。今儿难得你们来看我这老婆子,我心里很高兴。哎,夫君,难得今日你也歇息,不如给两人把把脉给他们检查下身体情况。”
    听到这话,温良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如翠姑娘以为是胡老夫人关心他们,没有往他处想。
    胡太医先是为温良把把脉,然后板着脸说:“近来又喝酒了?酒色伤身,小心不到而立就被掏空身体!”
    温良囧着脸道:“前日有个朋友来家里喝了点儿,但真的不多。”至于“色”什么的,温大人才不承认自己好美色呢,没看他只守着个妻子过日子么?
    听到他的狡辩,胡太医自然又气哼哼地将他骂了一顿,然后鸡蛋里挑骨头,没事也说出了个事儿来,甚至说要开副药让他回去喝几天当调理身体。温良弄了个没趣,只能苦着脸应了,喝那种苦涩又怪味的药,真是要人命啊。
    然后是二翠姑娘,胡太医虽然极力收敛脸上的表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异样的表情,胡老夫人心中微沉,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如翠姑娘作息正常热爱生命没有不良嗜好,身体自然很健康,活蹦乱跳的根本挑不出毛病。反而是看起来是个健康无瑕的翩翩美男子的温良身体的小问题挺多了,有小时候认真学习时常忘记吃饭留下的胃疾,也有成人后在战场上留下的暗疴,更有嗜酒留下的后遗症之类的。
    胡太医边骂骂咧咧边扯着温良去药房抓药去了,让如翠姑娘留下陪胡老夫人说话。
    府里的药房的药材相当于外边的小型药堂了,一排排的药柜装满了各种种类的药,里头有两个仆人正在整理。见到胡太医过来,赶紧上前行礼。
    胡太医让他们下去后,带着温良进了药房,然后做了翻准备后,开始抓药。
    见他真的在抓药,温良的脸色更苦了,哀声道:“胡爷爷,您来真的?”
    胡太医脸色严峻,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孩子自幼就脑子灵活聪明,应该也猜得到我今日的举动为何了。你当初娶妻之前,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男人无后岂不是教天下人笑话?就算你媳妇给你生个女孩儿也好过不能生啊!”
    听到这话,温良心中了悟,看来胡爷爷知道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当初肃王妃从柚城回京时,秘密请了好几个太医过府来给如翠看过身体,就算再怎么捂秘密也有泄露的一天,何况胡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又是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稍微询问一下,那些太医也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温良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平静道:“胡爷爷,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娶她的。”
    胡太医却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何必说这种话来骗我老人家?”
    平静的表情破功,温良不自然地别开脸,望向右边墙上的药柜,白玉般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之色,半晌方说道:“好吧,我确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当时是一时冲动就应下承诺了。可是,胡爷爷,老实说,如果当时没有她挡那一刀,我真的会死!”
    “呸,小孩子家家的说话不算数!”胡太医赶紧骂道:“别总是将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我老人家不爱听。”
    见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温良心中感到温暖又窝心,柔声应了声好。
    胡太医又骂了一阵,终究忍不住难过道:“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子,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你为何选择这条路?京里多少姑娘都等着嫁你,为何你却轻率地选一个不能生的?我还想看着你的孩子出生给他戴上长命锁呢……你这臭小子,几时才能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你担心?你、你从到大做的浑事那么多,可知道我们听到外头传言说你做了荒唐事时,心里有多焦急紧张……”
    看老人家眼眶发红的模样,温良心里也不好受,由着老人家絮絮叨叨地骂过瘾后,温良方说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可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般让我感到快活的人了。”
    胡太医背着他专心抓药,没有回头看他,不过动作慢了很多,想听听他的解释。有些事情既已成事实,不是骂了就能解决的,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就算再气急败坏,他也无法真的狠心逼他做什么。
    “……她虽是个仆人,但是个运气好得让人羡慕的姑娘,她对肃王妃说当时是自己不小心绊住脚才替我挡了一刀,但我知道那时她真的是自己跑过来的。胡爷爷,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亲和二哥,再也没有谁能为我做到这程度,我心中感激,也想……娶她,让她做我的妻。和她在一起,我很快活,她的牵挂让我很开心。胡爷爷,她真的是个好姑娘,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听到他辩护的话,胡太医便知道他的执拗劲儿犯了。这孩子别看他潇洒随意,做什么都当好玩,其实骨子里也有某种坚持执拗。估计若不是那姑娘真的舍命为他挡一刀,还感动不了他,让他一时做出冲动事情。而他们也是因为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关心,才能这般走进他心里,成为他心中重要的亲人。而镇国公明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因为一时决定,成为他心里一辈子的疙瘩,这孩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某些之面来说,这孩子执拗得让人无奈。
    “既使没有后代,会被世人嘲笑?”
    “没关系,温家的人很多,我若想要孩子,可以在族里抱一个过来当自己孩子教养,相信并不会比自己的骨血差。”
    “难道你不想要镇国公府了?”
    “胡爷爷,这么多年来见过我对那个位置看重?它再怎么吸引人也没有我娘和二哥重要。若是二哥在的话,我倒是会考虑下,帮我二哥守住它。”
    听了他的话,胡太医长长叹了口气,可是如何也忍不住心中的气,又骂道:“我说不过你!不过你那媳妇儿也真是的,既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为了不耽搁你,应该拒绝了你的提亲方是好姑娘!”
    这是迁怒来了么?
    温良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她当初确实拒绝了,根本不想嫁我!”
    “那……”胡太医诧异地看他。
    “是我算计了她,逼得她不得不嫁。”温良笑得十分纯良无害。
    “……”
    胡太医已经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
    如翠姑娘正同胡夫人说着话,便见到丈夫和胡太医回来,胡太医绷着脸面色不善,而自家夫君苦着脸,手上拎着几个药包。
    胡太医走过来,朝如翠姑娘哼了一声。
    如翠姑娘可无辜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也不是什么小媳妇儿,被人迁怒就得受着,反而有些不解地问道:“胡爷爷,您生病了么?是不是鼻子不舒服?”
    胡太医脸色更差了,这话简直引暴了他心中的怒气,板着脸瞪着她道:“没有的事,别随便揣摩!想让我老人家生病,你这丫头真不孝顺!”
    如翠姑娘感觉自己冤枉了,赶紧回道:“胡爷爷息怒!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因为孝顺才会关心地问你嘛?若我不孝顺,我才懒得问一句呢。胡爷爷别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你好像很生气呢?莫不是夫君惹您生气了?”
    “……”
    听着两人没营养的话,胡老夫人的目光望向温良,温良回了个无奈的苦笑。
    所以说,老人家有时候真的像个孩子一样蛮不讲理,理智上能接受的事情感情上却不能接受,于是这是找不痛快来了。
    ☆、第 44 章
    就在温良被胡太医质问的时候,小表妹孙俏俏也被人质问了。
    花园里,孙俏俏作为府里的小姐尽职地带着客人逛花园,除了脑袋发热一心扑在心上人身上的小胖子,其余的少爷小姐们面上皆矜持无比,暗中暗潮汹涌。
    来到一处亭子略作休息,在丫环摆上茶点后,众人依次坐下。
    “孙姑娘,能不能问你个事儿?”甫一坐下,曲芳菲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大公主和姚彤彤知道她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没有阻止,卫朝浥和周拯煦眼角一跳,心知她想要问什么。其实他们会误会下元节那天船上吹萧之人是孙俏俏,也是他们和温良一起安排的,有意误导大皇子的结果,还没有和孙俏俏通气,希望她不要被识破了。只有小胖子莫潜后知后觉,完全没有什么紧张感。
    孙俏俏执袖为在场的人倒茶,脸上挂着甜美可爱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道:“我虽然来京城不久,但也久闻曲姑娘之名,对曲姑娘的才气敬佩不已。曲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这般客气。”
    曲芳菲满意孙俏俏的识相,觉得这姑娘不是个恃才傲物的,让她很高兴,觉得接下来的话题她们应该会谈得很高兴。
    “是这样的,我想同孙姑娘再比试一场。”曲芳菲郑重地请求。
    孙俏俏眨了眨眼睛,视线慢吞吞地从曲芳菲狂热的脸蛋移到卫朝浥和周拯煦身上,然后很镇定地捊捊衣袖,脸上的笑容不变道:“曲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何德何能能与曲姑娘比试?说句实话,俏俏才华平平,自知并不能与曲姑娘相提并论。”
    曲芳菲却认为她妄自菲薄了,心里有些不悦,说道:“孙姑娘不愿意?”
    大公主和姚彤彤也惊讶地看着孙俏俏,下元节那天她们在也船上,虽然她们对萧这乐器并不熟悉,但也听得出那吹萧之人的技艺精湛,若不是那天船上就她一个适龄的姑娘,她们也不相信那天演奏的人是她,年龄摆在那里,实在是骗不了人。
    而卫朝煦和周拯煦也很紧张,祈祷孙俏俏不要那么无知地暴露出来。
    莫潜也听出个大概了,赶紧附和道:“不不不,俏俏姑娘自然是最厉害最美好的……”然后又是一通恭维的话,说得孙俏俏眉眼染笑,心里乐不可支,觉得这小胖真是有趣极了,也说得周拯煦和大公主等人脸上发绿。
    这小胖子……要恭维人也不要拍马屁拍得这么明显吧?
    众人决定不理会因为恋爱已经进化为傻萌的小胖子,双双望向孙俏俏。
    孙俏俏依然镇定自若,甚至有些无辜道:“曲姑娘,并非是俏俏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俏俏有自知之明,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我想曲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曲芳菲不死心道:“下元节那天,卫公子船上只有你一位姑娘,当时的萧声不是你所吹奏的么?”
    卫朝浥和周拯煦面上淡定,但袖口里的手已经微微泌出了汗。
    只见孙俏俏错愕不已,问道:“你们怎么会这样认为?那天船上还有我表嫂呢。若是没有我表嫂在,我也不会有这机会见识到你们精彩的对决,我很感动呢。”说着,露出一个十分感动的表情。
    曲芳菲有些疑惑:“你表嫂是谁?”
    大公主估计想到孙俏俏口中的表嫂是谁了,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直觉不信。
    “温良大人是我表哥。”孙俏俏笑得十分可爱。
    此话一出,大公主、曲芳菲和姚彤彤皆面色微变,狠狠地瞪着她,孙俏俏被瞪得有些不安,神色也局促起来。
    于是小胖子暴发了。
    “你们都干什么?俏俏姑娘又没说错,那天除了俏俏姑娘还有温夫人呢。”
    大公主涩然问道:“你们为何会邀请温夫人上船?”卫朝浥与书客斋的贵女们起冲突,使得他们皆邀请不到同窗女学生,还被书院里的人嘲笑了一阵。
    “为何不行?温夫人可是我们师母。”未来的师母。小胖在心里补充道。
    这解释便说得通了。
    不过小胖子透露的信息还是教他们瞪大了眼睛,温良现在是皇子师傅,可从来没有透露过他要收其他人为学生的意思啊,怎么会突然收了他们几人为学生呢。
    卫朝浥和周拯煦在三名少女的打量中,尽量淡然而笑,尽量不露出破绽。
    曲芳菲不信,又说道:“孙姑娘,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手?”
    孙俏俏很快明白她要干什么,十分坦然地将手伸过去。曲芳菲的手有些冰凉,也不知道是这天气冻的还是因为她现在的心情不好,被那双冰冷柔软的手握住时,孙俏俏打了个哆嗦,手指头下意识地曲起,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
    曲芳菲摸着她手指,指腹很柔软干净,指腹有茧,但很薄,可见她并不是经常接触乐器。也许话可以骗人,但手上的痕迹绝对骗不了人,她可能也懂萧,但绝对不会有那等技艺。
    “难道那天执萧吹奏的人是温夫人?”曲芳菲不可思议道。
    温夫人的出身在场的人皆是知道的,皆竟以温良的名声,当初那场赐婚又闹得满城风雨,想不知道都不行。可是,一个丫环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等技艺?
    知情人抬头望天,就由着她误会好了。
    孙俏俏眨了下眼睛,继续为他们斟茶,然后偏首朝正惊异地看着她的两位少年眨了下眼睛。
    卫朝浥和周拯煦突然意识,果然温先生的表妹也不一般,瞧这忽悠人的功夫,面不改色,三言两语地将她们的思路拐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不过这样好么?
    这个想法只在脑袋里转了下,便置之不理了,反正他们觉得那个聪明的男人应该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