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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回了回神禀正事,声音压得很低:“殿下,陛下来了。”
    声音再低也离得近,沐容持着瓷匙的手陡然顿住,倒抽了口气看向瑞王。瑞王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一笑:“你吃你的,我出去看看。”
    起身就往外走,还没出门就被堵了回来。瑞王一沉,颌首向门口的一抹玄色一揖:“皇兄。”
    沐容差点把一口粥呛出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怎么惨到连一碗粥都不能安心吃完就又要被拎去接着审了么?
    还是皇帝亲自来?
    她冤啊!!!
    偷眼向外瞧了瞧,卧房门口放着个屏风,二人还在外厅,皇帝估计是还没看见她。
    能溜之大吉吗……
    显然不行。放下粥碗郁闷抱膝,皇帝能找来可见是知道她在王府里,她跑了,瑞王劫狱的罪名没的逃了。
    而且也没地方跑……
    有地方也没力气……
    早知道刚才真该要点大补的菜!就算不跑,抓回去接着审她也能多撑一撑不是?
    “沐容呢?”皇帝声音如常沉稳,传进卧房,听得沐容心里一颤,又听瑞王笑着回道:“皇兄御前的人,跑到臣弟王府来问?”
    听语气不是狡辩,而是满满的讥刺。
    “你劫狱,还杀了禁军都尉府的人。”皇帝又道。
    已在御前随侍了将近一年的沐容听得出他语中隐忍不发的怒意,内心挣扎了一番,要蹭下床。
    管家赶紧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一边扶一边低声劝:“姑娘,你还是别出去为好。”
    沐容:“……”
    管家苦口婆心:“姑娘你听我的,殿下和陛下是亲兄弟,应付得来。”
    沐容:“……”
    管家耐心地要继续劝:“姑娘……”
    “……”沐容后槽牙紧咬,“大伯……”
    管家一怔:“嗯?”
    “您攥着我伤口了……”沐容启唇悲愤道。
    “……”管家默默地松了手,沐容内心哭着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为什么电视剧里总有女主遍体鳞伤被人搀扶还大为感动或者死里逃生后男主相拥一顿抒情的段子?明明痛得想翻脸打人好吗!
    一边怨念“艺术太高于生活了”,一边穿上鞋颤颤巍巍地往门口走。管家也没敢再扶她,小心地随在身后一起往外走。
    “陛下安。”沐容颌首一福,知道自己现在背着罪名也没跪。嘁,怎么地,反正叛国的大罪横竖都是一死,看我不顺眼有种你现在弄死我啊!!!
    一想就火大。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神色淡淡的她,贺兰世渊顿时一木。
    虽是已换了干净的衣裙,身上的伤看不见,但气色分明不好。这不是单纯的“问话” 会问出的“不好”。
    “沐容你……”心里明白了j□j分,想要上前询问,刚一抬脚却被瑞王伸手挡了下来:“皇兄御前的事,按理说臣弟不该管。但不得不斗胆问一句,沐容一个姑娘家,能犯多大的罪,让禁军都尉府打成这样!”
    说到后面明显已压不住气愤,字字掷地有声。
    “朕没让禁军都尉府动刑。”贺兰世渊尽量冷静着,维持着适当的声音。这句解释对沐容来说却如同火上浇油,不怕死地出口就驳:“陛下您蒙人前打个草稿好么?禁军都尉府就听您一人的话放眼天下谁都知道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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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解释
    “沐容!”皇帝低一喝,沐容一抬头就喊了回去:“您直接杀了奴婢算了!人死不过头点地,说到底奴婢不就是个宫女么,怀疑我叛国您赐死我啊!”
    次奥,又不是没死过!
    受了这种冤枉,谁都憋屈谁都怨愤,只是沐容不会闷在心里。就算对方是皇帝也一样,她闷着不说有什么好处?反正如是罪名坐实了,怎么都逃不过一死。
    瑞王听着都出了一身冷汗,真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愣和横本来沐容就一人占足了两样,现在还把第三样也包揽了,沐容你是要成精……
    皇帝听着当然是不高兴,此时却完全跟她发不出火来。她这话说得难听归难听,错却不全在她。禁军都尉府动刑在先,他确实不知情,却也找不到理由推个干净。
    那毕竟是他手下的官员。
    见皇帝虽是阴沉着脸但未说话,瑞王忙把沐容往回劝:“回去歇着去,这一身伤……”
    “歇得了么?”沐容没好气地反问道,又抬头向皇帝道,“陛下您说吧,是把奴婢送宫正司去还是交回禁军都尉府去?奴婢自己走得了,不用人押!”
    大义凛然,摆明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您看怎么好砍怎么看吧”的架势。冯敬德和王府的管家在旁听着都是同样的反应——二人都觉得后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皇帝、瑞王、沐容间的气氛太紧张,沐容又是个直性子想哪是哪,只怕这个场不好收。
    是以冯敬德盼着瑞王搅个浑水把沐容劝回房里了事、管家寄希望于皇帝气急离开改日再议,但眼前……还是就这么不给面子地僵持住了。
    “皇兄您疑她叛国?”瑞王不可置信地冷笑出声,“您也太草木皆兵了,不说别的,沐斐是什么样的人皇兄不知道吗?若要叛国,何轮得着她一个女孩子来叛!”
    “朕没疑她叛国。”较之瑞王有些发急的声音,皇帝的口气仍是稳稳的,“从一开始,朕就不信是她。但宫正司搜了证物出来,总得问个清楚。朕嘱咐了禁军都尉府只许询问不许动刑……”皇帝轻缓了口气,“虽说是有人擅动了刑,但朕的本意确实只是问问。沐容,你自己说,存疑的事还问不得了么?”
    问一问确实没什么,或者再进一步说,摊上这样的“疑”,皇帝保险起见直接要她的命也没什么。
    不过事情总是分两面的。
    纵使皇帝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甚至算是给她留了情面,可于沐容而言,宫里本来就不好混,她又是个顶没规矩的,活到今天凭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凭的就是皇帝肯罩着她。
    如今看来,皇帝是不信她了。
    ……所以她还在宫里混个毛啊!这事就跟找工作一样啊!同事间可以不和睦,但如果顶头上司都对她深深地不信任那她还安心待着不想着跳槽得是心多宽啊!
    眼前这顶头上司还不止是能扣奖金扣工资还能直接要她的命啊!
    “陛下要问的事当然问得。”沐容低着头淡淡答道,“别说不动刑,就是陛下直接吩咐动刑去审也没什么不对。”斟酌一番,沐容续说,“奴婢若这么空口无凭地说奴婢没叛国、禁军都尉府拿给奴婢看的那些东西奴婢也没见过,陛下信么?”
    管家偷着擦汗:姑娘,没你这么问的吧……
    皇帝凝视她片刻点了头:“信。”
    沐容遂有一笑:“那奴婢就是无罪的咯?”
    冯敬德一愣:这个轻快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皇帝又点头:“是。”
    沐容便一扫阴霾,歪着头、手支着下巴道:“那奴婢能求陛下个事么?”
    管家和冯敬德相望发愣:这转折是不是忒大了些……
    皇帝再度点头:“你说。”
    沐容便低下头,敛裙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俯身一拜:“求陛下把奴婢赐出宫去。”
    ……啊?!
    几人都一脸错愕,听得沐容又说:“奴婢不想做宫女了,求陛下随便找个王府或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把奴婢赐过去,是嫁人还是继续做婢女无所谓;如是嫁人,做妻做妾也无所谓。”
    慢声轻语,沐容悠悠地说着。在场的除了管家不知道“前情”,余人可都清楚得很——沐容之前那是铁了心不做妾,就连嫔妃也不肯做,如今“打折”打得真狠,拿定主意不肯回宫了。
    皇帝听得眉心狠跳:“不行!”
    “奴婢总要嫁人的。”沐容冷声道,“陛下您也说过,奴婢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就把奴婢嫁出去。”
    现在你说不行就不行?君子一言既出四匹马都难追的好吗亲?
    “你……”贺兰世渊语塞,半晌后断然又道,“不行!”
    沐容直起身子怒驳:“陛下您君无戏言!”
    皇帝驳得同样很快:“就戏言了怎么着?”
    “……”沐容气蒙。
    好……好像真不能怎么着……
    “君无戏言”,话是这么说,但也就皇帝自己能约束自己,别人谁敢管他啊!这回还赶上个爱抬杠的直接反问了出来,沐容立时没话了。
    冯敬德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今天明明挺严肃挺紧张的,为什么突然又有了点平日里互相拆台的感觉……
    沐容跪在地上沉默不言,几人各自静默了片刻,瑞王轻哼一声,道:“皇兄,您强人所难了。”
    这回皇帝却没理瑞王,径直走向沐容,弯腰伸手在她腋下一架,没碰着她半点可能带伤的地方就把她扶了起来。看了她半天,想真怕她这张不饶人的嘴再说句什么把话说死了。他知道她生气,其实他也生气,看着她的样子又心疼。虽是没见着身上的伤,但想也知道禁军都尉府若要动起刑来决计是下手不会轻的,刚才和瑞王面对面站着,他忍着不表露也就忍着了,现下一背对瑞王、和她站得又近了些,她面上的憔悴一览无余。
    贺兰世渊忽然觉得心里扛不住了,好像一直能很好地在外人面前维持的威仪也维持不住了,轻喟了一声,有所退让:“这样吧……你既不想回宫,朕今天不逼你。你在王府把伤养好了再说,可好?”
    “……”妥协来得太容易,片刻前还环绕四周的火药味突然淡了,沐容愣着反应不过来。
    思忖一下执拗追问:“那若以后也不想回宫呢?”
    “……”皇帝挑了眉头,没答这话,却是问了一句,“背上有伤么?”
    “……没有。”沐容一边回答一边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半步,心里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你要干甚?!
    瑞王沉着气站着,倏尔听见背后一声惊呼,连忙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一步又不得不退回来……
    不乐意看见,但又不能拦着。
    贺兰世渊横抱着沐容,这回沐容完全没有上次被举在水池子边的乖顺,不停地挣着。贺兰世渊淡瞧着她,她本就身量小,受了伤力气也小,虽是挣扎得认真,却是没什么作用。
    侧头递了个眼色,冯敬德会意,伸手向外一引,把瑞王请了出去。
    沐容傻了眼,陛下您讲理么?这是瑞王的家好么?您这么自然地把他请出去合适吗?!
    还有……
    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