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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战区长官公务繁忙,能和高全交谈这么长时间,就已经算是在百忙之中挤出的时间了。当秘书第二次敲门进来,拿着文件让长官签字的时候,高全就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过,身为下属,在上级召见的时候,长官没发话,自己不能提出离开,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谏之,你放心去重庆吧。关于五百师补充的事情,我会有所安排的。”谈话结束之前,李长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倒让高全琢磨了一路。这是什么意思?高全相信,像战区长官这样的人,一般不轻易作出许诺,如果真是许诺了什么事,也必定是有其深意的。
    难道战区长官终于想起来,要往自己的部队里头安插人手了?想想又不像,五百师虽说是取得了一些胜利,可终究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一支杂牌部队,自己在李长官麾下也有年头了,长官大人要想打自己的主意,也不应该拖到现在吧?要说李长官纯粹是见五百师损失过大,才发了善心,想给自己输血,怎么看也不像呀?晃晃头,表示想不明白。
    带着满腹的疑惑,从战区长官部里头出来,回到住宿的地方,就去拜访了张自忠。张自忠这个集团军总司令也还和以前一样,双目炯炯,气势逼人。大概是由于最近条件好了一些的缘故,现在比起临沂之战初见的时候,张总司令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清瘦了。不过,见到高全,还是热情依旧。一起并肩作过战的交情,就是不一般。
    会见过战区长官之后,又在老河口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气晴朗,张自忠和高全带着各自的随员就上了那架运输机,飞机升空之后,直接飞向西南,直奔重庆而去。
    第003章 满目疮痍
    会见过战区长官之后,又在老河口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气晴朗,张自忠和高全带着各自的随员从老河口空军基地上了那架运输机,飞机升空之后,航向西南,直奔重庆而去。
    透过舷窗,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高全心里面乱七八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曾经是侦察兵精英的他,过去没少坐过军用运输机。军机不像民航那样平稳,颠簸总是免不了的。现在是一九三九年,对这时代的运输机,高全根本就不抱任何奢望,早就做好了被颠个七荤八素的准备。等到飞机真的升空之后,感觉上,居然比想象中要平稳的多。
    由于这架运输机是军委会调拨过来,接张自忠这样的前线高级将领的,不管是飞机的性能还是飞行员的素质,都是全国都数得着的,高全又早有了心理准备,飞行中的颠簸,当然就不是那么严重了。只是机舱里那股难闻的航空汽油味,让初次接触的人感到很是不习惯。这不,金虎和那几名警卫员就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有晕机的症状了。
    张自忠倒是还好,脸色虽然也不是太好,却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没用多长时间,就和高全恢复了谈笑风生。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平安降落陪都珊瑚坝机场。并没有想象中的欢迎人群,也没有成群的记者和镁光灯的闪烁。这座位于江心岛上的军用机场,显得冷冷清清,除了两架军用运输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和车辆。当然,接机的人还是有的,停机坪外,十几名军人在远处站的笔管条直。不用说,这都是军委会派来接张自忠,这位集团军司令官的。
    飞机停稳,两位将军带着十几名警卫人员下了飞机。那边的接机队伍走到飞机旁边,一名中校军官越众而出,跨前两步,抬手敬礼,“欢迎张总司令和高师长。卑职谢忠明奉命前来迎接。”一句话说明来意之后,伸手让行。引着两位将军及一帮子随员出了机场,通过浮桥,再上了三百二十二级台阶,方才上到通往市区的马路上。路边停着几辆黑色小汽车,显然是谢中校带过来接机用的。
    张自忠非要拉着高全同乘一辆车。高全本来觉着到了重庆这种地方,言行举止都要多加注意,自己和张自忠不管是职务还是军衔都相差太多,关系太过亲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人家张总司令话说出嘴了,这边要再拒绝,好像就有点不识抬举的嫌疑了。
    两人坐在第二辆车里出了机场,张自忠好像是到了重庆,谈性颇浓,和高全讲起他在重庆的一些西北军旧友,其中就有他的老长官冯玉祥。
    高全知道,这是一次了解西北军体系难得的机会,就专注地听张自忠讲话,中间也不插话。两人开始谈话不久,车队就进了市区。
    重庆市是现在的国民政府驻地,各军政要员,富商巨贾云集在山城之内。在高全的想象中,这座国内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虽说不一定是高楼大厦林立,灯红酒绿满城吧,最起码也应该是大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吧?他这次其实还真有点让自己带过来的这几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贴身警卫,好好逛逛大都市,见见大世面,感受一下繁华盛世的意思。
    陪都的大街,和高全想象中的景象大相径庭。高楼大厦残破不全,宽阔的街道时不时的就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消防车、救护车拉着警报呼啸而过,大街上根本就见不到几个普通百姓,少有的几个行人也全都是行色匆匆,满脸的严肃。街上最多的就是警察和宪兵,以及那些穿着深色中山装,警惕地看着周围一草一木的便衣特务。
    大树上,房屋上,挂的标语条幅倒是不少,像什么“抗战到底”、“越炸越勇”这一类的标语随处可见。在开往住处的一路上,车队就遭到了多次拦截盘问,幸好前面开路的车子是军委会的,一般都是停车出示一下证件就直接放了行的。
    这就是重庆?这就是战时的首都吗?不光是高全惊呆了,就连同一辆车上见过大场面的张总司令都看愣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谢中校,见多了初来重庆的军方将领,看到这一幕的惊讶样子。回头扭过半边身子,声音沉痛的解释说,重庆自从去年开始,就开始经常遭遇日本飞机轰炸。其中以上个月的三日和四日轰炸最为惨烈。鬼子飞机在重庆市中心区,投下了大量的燃烧弹,市区被大火烧了两天,导致半个城市都遭到了焚毁,死伤人员数万!
    现在才是六月,也就是说,五月三日和四日,鬼子飞机重点轰炸了重庆!这就是日寇对我国人民欠下的又一笔血债,“重庆五三五四大轰炸”。
    入目就是满目疮痍的城市,这是中国的陪都,中国的政府所在地。两位刚才还谈得很是热烈的将军,全都没了再说话的兴趣。高全一张脸冷得堪比冰块,张自忠看着车窗外,一双虎目中精光闪闪。
    这种事情,多说无益,事实就在眼前。谢中校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剩下的让两位将军自己去看就行了。本身就是重庆人,谢中校同样也有亲人朋友在大轰炸中丧生,说多了,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作为军委会负责迎来送往的高级服务人员,谢中校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接机、接车,外加送行。这段时间来重庆的高级军官们,看到这幅惨景,就没一个心态平和的,万一碰到那脾气暴躁的,看完了街景心情不好,再给他说两句难听话,那多划不来?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在一路沉闷中,汽车把两位将军及其随员送到了下榻处。由于都是来自五战区,两人又是同机抵达,目的也是相同,所以,两人一个上将一个中将,职务虽然不同,军衔上倒也相差不多,那位军委会的谢中校,就把两位将军安排在了相邻的两栋房子里。
    对于住处的安排,高全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其实别说这里还是一所独立的公寓了,就算是给他在某个招待所里开个单间,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难得的是,张自忠也对这种安排表示比较满意,还专门对谢中校表示了感谢。
    第004章 拜访旧识
    第二天一大早,那位谢中校又来了。带来了高全和张自忠到重庆期间的活动时间表,也就是两位将军到军委会述职的确切时间,时间定在三天以后。
    这两位都是在外统兵的将领,主将不归,军心不稳。尤其是现在是抗战时期,领兵主将长期缺任,绝对是不合适的,万一日军发动攻击,这可就是天大的麻烦。因此,到重庆述职的将领,时间上一般安排的都比较靠前,就是方便这些将领能在有事的时候,尽快赶回部队。
    不过,在去军委会之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办,那就是接受委座的召见!时间定在第二天的下午。
    当然,像高全和张自忠这两位,虽然是同机抵达,又是住的邻居,领袖召见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讲究个职位高低的。再说,委座召见这俩人的目的也不相同,当然不可能安排到同一时间了。在提醒了高全,明天一天千万别离开公寓之后,谢中校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只剩下高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里面七上八下。马上就要去见这位全国最大的人物,他心里要是没点紧张,那可能吗?
    张自忠过来笑着拍了拍高全的肩膀,“怎么,谏之老弟也会紧张?”谁说张自忠不苟言笑了,只要和他相处熟了,该开玩笑的时候,他也同样是会开玩笑的。“这有什么可怕的?去见总统,总不会比你去和鬼子拼命更让人害怕吧?你这次又不是打了败仗,害怕被责罚,你是打了胜仗,去接受表扬的!换成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看看你那脸色,看上去就像谁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说着话,张自忠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放心吧,总统这人的脾气随和的很,没什么好担心的。”
    信你才怪!委座大人会脾气随和?恐怕也就是对你一个人随和吧?高全看着张自忠,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或许这位荩忱老哥和那位委座真的投缘?要不然他怎么会升官升的这么快?张自忠是能打仗不假,可他从长城抗战到现在,这短短的几年,就已经从一介师长,官升至集团军司令,军衔更是升到了上将。如果不是和委座对了脾气,再能打仗,升官也不会升的那么快吧?
    高全在暗中猜度人家张自忠,却不想想他自己。他也是从长城抗战开始和鬼子战斗的,长城抗战的时候,人家张自忠就是师长了,他呢,还不过是个误入战场的新兵。如今人家是集团军司令上将军了,他高全不是也混成了中将师长了吗?
    “谏之,我要去拜访一位旧识。既然总统是明天才要见你,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张自忠忽然对高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高全疑惑地看了他的荩忱老哥一眼,却发现张自忠看似笑呵呵的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肃穆之气,心里头就更觉得奇怪了。
    “荩忱老哥,我们要去见谁?”
    “冯老总。”嘴里嘣出这几个字之后,张自忠深深看了高全一眼,“我们穿便装去。”
    高全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这才来重庆,就要见这位大人物了吗?对这位名动华夏、满身传奇的将军,高全一直感觉那就是一个神话,只因其人名声实在太大了!西北军系的张自忠、刘汝明、冯治安、韩复榘、石友三、孙连仲、吉鸿昌等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将,全都是出自这位将军的门下。
    参加直奉大战,把末代皇帝赶出紫禁城,联合阎锡山、李宗仁反蒋,发动中原大战。在抗日战争爆发后,又出任多个战区的司令长官,一级上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倒戈将军、平民将军、大军阀,字焕章,人称换张,说他改变立场,就像打麻将换张一样容易。著名爱国将领,各种各样的光环,堆满了这位将军的浑身上下。今天高全就要亲自去面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了吗?
    张自忠只带了一名卫士,高全也就带了金虎一个人,两人把其余的警卫全都留到了公寓。一部车,四个人,张总司令的那名卫士开车,四人一路赶奔沙坪坝区歌乐山。
    这里是达官贵人,党政要员的居住区。一座座高门大宅、红墙碧瓦,显示出这里与别处的不同。青石铺就的道路,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乔木。树荫遮挡住了炎炎烈日,一走进这条青石路,外面那破损的城市,满街的军警消防车,仿佛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了。
    汽车没有在任何一处大宅门前面停车,而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难道冯老总不是在这条街上住的吗?那这车子往这儿开干嘛?
    远远地,前面忽然出现一队士兵,看那身上穿的军装,应该是国军无疑。只是这帮子国军的军纪,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一个个抱着个枪,或在马路牙子上坐着抽烟,或者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喷着唾沫星子大声地吹牛说笑。
    这里和别处迥然不同,不像刚才路过的那些朱门高墙的大宅院那么气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只是门口不知道挂着一块什么牌子,上面有字,看样子倒不像是民宅。院子大门大开着,院门处围了不少当兵的。这些兵好像是和院里头的人起了什么争执,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声,隐隐约约的传出老远去。
    自从看见这里的这帮当兵的开始,张自忠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再听到院里传出来的声音,那脸就更加严肃了,两条眉毛也拧成了疙瘩。
    “停车!”
    汽车悄无声息的靠着路边停了下来。这条路上时不时的就有黑色小轿车开过,他们这辆车往路边一停,倒也并不如何显眼,那些当兵的也不过往这边看了几眼,就该干嘛还干嘛了。四个人都穿着便装,从车上下来,往那边的大门处走,这些大兵也不阻拦。
    张自忠看着这些军容不整的士兵,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了。这又不是他的兵,就算军纪不严,也轮不到他来管。张自忠行伍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军队,对这样的兵,当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些当兵的出现的不是地方,要不然,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高全自然就更加不会对这些大兵多说什么了,几个人就像路人一样,穿过这些士兵,走到了大门跟前。
    第005章 大牌的保长
    大院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歌乐山村公所。
    不是拜见冯老总来的吗?来这个村公所干嘛?高全回头看了张自忠一眼,就见张总司令皱着个眉头正向院子里头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要说这些当兵的是他的手下,张自忠看不惯来这儿整肃军纪倒也说得过去,可眼前这些兵分明和他没关系嘛!既然人家不解释,高全也就只有在旁边跟着看了。
    院子里头站着十几个当兵的,领头的一个军官正在那儿指手画脚的大声嚷嚷:“快让你们保长出来!老子们奉上峰命令来此驻防,可不是来受洋罪的,少给我磨蹭!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找出个管事儿的出来,老子拆了你们这村公所!”
    “我们保长。我们保长正在后头,哦,在后头办公务呢,已经派人去请了,您请稍等。”一个看着就像是村公所里头办事员的中年男人,满脸为难之色的对着这个军官连连拱手。
    “什么保长?架子还挺大!老子们都来了半天了,到现在还不出来伺候。我告诉你们,马上给我把人叫出来,耽误了军务,老子拿你是问!”
    总算是那军官知道这是陪都,没敢把枪掏出来,只是用手指着那位倒霉的村公所办事员大声喊叫,就差没把手指头戳到这位的鼻子上了。这办事员也是好脾气,只是连连拱手,一直的说好话,脸上也堆满了笑模样。
    “保长来了!保长来了!”随着一连串的嚷嚷,从院子后面跑过来另外一个穿着黑绸子衫的办事员。办事员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壮汉。
    这壮汉,看年纪也不过刚过半百,圆脸大耳,两目精光闪闪,走路虎虎生风,说起话来声若洪钟,底气十足。身上穿一件蓝色粗布纽襻上衣,蓝色粗布裤子,脚蹬黑色圆口千层底的布鞋。最妙的是,这位头上居然还裹了一条白手巾,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刚从田间地头归来的庄稼汉。
    “呵呵,谁要找保长呀?我就是这个村的保长。”这壮汉说着,大步走到那军官面前,上下打量对方。
    这军官看军衔,是个上尉,应该是这支部队的连长。连长被这自称保长的壮汉盯得心头发毛,立刻气急败坏的指着保长嚷嚷了起来,“你就是保长?老子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到现在才出来,刚才到哪儿去了?知道咱爷们在前线和鬼子玩儿命,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吗?如今到你这儿执行军务,你还不赶紧的过来伺候着,怎么着?不愿意呀?”
    “这位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来了。我正在后头给地里的小白菜浇水呢,过来的晚了,还请多担待。”这位说这话,还是那样笑呵呵的看着这连长。
    连长见这保长不卑不亢的模样,心头的火气越来越大,说话的嗓门也就越来越高,“担待,什么担待?少给我说废话,赶紧的,去给我的弟兄们准备好房子,桌椅板凳都要备齐全了。还有,咱爷们在这儿等了半天都等饿了,赶紧准备饭菜!”
    保长愣了一下,“怎么?大人的队伍是要在这里长期驻防吗?”
    “废话!临时驻防就不能有地方住了?就不能有饭菜吃了?”连长越来越不耐烦了。
    保长转头看向两位办事员,“这位大人的队伍到了咱们这儿临时驻防,你们没给安排食宿吗?”
    “安排了,怎么没给安排?昨天就给他们安排了村西头的李记车马行了,这位长官嫌那里条件不好,过来要求换地方呢。”办事员一脸的苦涩,这帮当兵的也太不好伺候了!
    高全看着这个农民打扮的保长,心里一动,凑到张自忠耳朵边小声问道:“这位保长是谁?”
    张总司令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也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那就是冯老总。”
    果然不假!传说中,这位委座的拜把子兄弟就爱搞这一套,今天还真让自己碰上了!高全对张自忠眨眨眼睛,推开这些当兵的就挤进了村公所的大门。
    这时候,保长打扮的冯老总,已经听那两个办事员汇报完了这些当兵的来闹事的原因,圆脸上的笑容不减,转过身来对着那连长鞠了一恭,“大人,这村子里住的大官太多,底下人差事也不好办呐。既然是临时驻防,我看你们就将就将就吧?”
    “将就?什么将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里好房子有的是,就弄个那脏兮兮的破烂车马店就想把咱爷们儿打发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快点!马上给我找上好的房子!我可警告你啊,我这些弟兄可都是上过前线的,脾气可是不太好,要是你今天不让爷们儿满意,回头闹出事情来,可怪不得旁人!”
    “这位兄弟,想闹出什么事情呀?”
    那连长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了一个无比刺耳的声音。连长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看着这张脸,连长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他认识这张脸的主人,而是他看不出来这人的特征,既看不出来这人多大年纪了,也判断不出来这人是从事什么职业的。说他只是个过路的普通老百姓吧,这人往这儿一站,身上竟然带着隐隐的威严,使得这连长竟然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侦察兵其实应该是最擅长隐藏自身气质的,只不过这几年来,高全上战场的时间太多,官越做越大,手下管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已经不再是个纯粹的侦察兵了。久居高位者,难免身上会多少带出那么一点威严之气。居移气,养移体。孟子说过的话当然不假。身为统兵的将军,麾下万余人马,一个命令就能决定千万人的生死,杀伐决断的多了,高全身上的气质自然与众不同。
    更何况,像这种连长级别的小军官,平时高全也不知道接触过多少,哪一个见到他不是奉若神明,一声令下,哪一个不是立刻奔走应诺?现在看着这个连长,高全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上级长官训斥下级的语气了。
    “你是哪部分的?你的长官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让你来临时驻防,是让你来扰民的吗?”高全一连串的质问,问的那连长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第006章 基督徒冯玉祥
    “你是干什么的?”憋了半天,那连长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话,总不能人家说了两句,他就不声不响的就这么蔫溜了吧?只不过,问是问了,他问的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觉得底气不足。
    那连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正像他说的,他也是上过战场的,只是没有真正的和鬼子面对面的拼过刺刀罢了。
    高全往那一站,给人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虽然让那个连长心里不太舒服,倒也还能抗得住。高全旁边站着的金虎就太吓人了。金虎常年在战场上厮混,亲手宰过的鬼子就不知道有多少,身上本就带着几分煞气,身为高全的警卫员,在高全和陌生人接触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提高了警惕,那两只眼睛盯着连长,就像老虎盯着一只小鸡似的,任谁被这样盯着看,心里头也舒服不了。
    “我嘛,也是当兵的。我的部队可是从来不扰民的。”高全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对五百师了解不深的人,还真能被他给糊弄过去了。五百师的军纪如果真有那么好,也不会让人家李长官一直这么不待见他了。就只说五百师里头有金飞龙、黄三炮等几位主力团长的存在,这支部队的军纪就好不了!就这还是高全一直在注意着,否则的话,五百师早就蜕变成土匪部队了。
    旁边还站着那位保长呢,高全怎么可能不分轻重的,和这个小连长一直絮叨?转过身抱拳一恭,“晚辈高全,见过冯保长。”两人都没穿军装,尤其对方又是这身打扮,行军礼的话,看上去就太不伦不类了,高全干脆来个抱拳礼得了。点明冯保长,就是告诉对方,我知道你是谁,但是不打算说破的意思。
    冯玉祥那是什么人?一双眼睛说是火眼金睛也不为过。两只眼睛在高全和金虎两人身上一扫,就基本上猜出了两人的身份。再往门口那边一看,张自忠身材高大,穿的又是便装,站在一群当兵的中间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冯老总一眼就看见了。眉头略微一挑,随即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抱拳回了一礼,“我就是一个保长,这位先生不必多礼。”
    “冯保长,听说您印的有名片,能不能送给我一张?”
    这话说出口,冯保长就是一呆,“名片?呵呵,那倒是有。”随即爽朗地一笑,从粗布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高全。冯玉祥曾经到美国去考察过,当时身上就装着名片,经常给人发,以至于现在养成习惯了,都做了保长了,还有随身携带名片的习惯。
    高全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印着冯将军的职务:一级上将,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把名片往那连长手里一递,就不再理会,回头继续和冯老总攀谈。他今天和张自忠是来拜访冯老总的,哪能让这帮当兵的在这儿碍事儿?及早打发了,他也好拉着张总司令,好好和这位传奇冯老总多聊两句。
    那连长接过名片,嘴里还在嘀咕:“一个保长,竟然还有名片,老子这个连长,都没混上名片呢。”
    金虎在旁边听着心里好笑,心说话,你才一个小小连长,我们师座也没名片呢。
    连长往名片上一看,眼睛当时就瞪大了,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的字不是假的,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冯保长跟前,双腿一并,举手敬了个礼,“您是冯将军?属下该死,冒犯了将军,请副委员长处分!”这小子倒也算个胆大的,还没有被名片上的名头吓昏了头。
    “在军委会我是副委员长,在这里,我就是保长,理应伺候大人。”冯老总说着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拿那连长取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