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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此番营救淮阳大长公主回京,羽林禁卫军安排在北胡的暗谍也多有损失?”凤紫泯落子,头也不抬,慢慢问着。
    “正是。此役辛字部损失了三条暗线,另外北胡加紧了清洗勘察,只怕另外几条线也要暂时缓缓了;稍后臣会单独拟一份奏章,申报重建谍网所需花费,还望陛下恩准。”
    凤紫泯从棋局中抬头,看了莲准一眼,“这次羽林禁卫军不比陆将军的功劳在明面上,孤不可能明令褒奖,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可是,这位一回来,只怕您的赤霞殿里头就要不太平了吧。”
    凤紫泯狭长的凤目微微一挑,的确,这位阔别家乡已久的长公主一回来,他们这位本土的长公主,凤紫潋,只怕要惹出不少的“腥风血雨”来了。
    而另外一个方面,也只怕是被这两个大男人一起忽略了的所在,却在这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在云裳的心里升腾起一丝一毫的异样……
    整在和面前朝思暮想的这个人唇齿摩挲的云裳,脑海里却还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始终保持着清明。
    身体上的放纵,并不代表神智上也要完完全全的放纵。
    至少,在长公主回宫的这件事情上,她还能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来。
    似乎有个人已经被她们忽略了太久,又似乎那个人……也安静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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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君分忧,为臣本分;何况这次羽林禁卫军也只是配合陆将军而已……”莲准才说到这里,却听见外面“咚”地一声响,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接着一名羽林禁卫军在外面沉声说道:“启奏陛下,陆将军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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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慎从没有象今日这般狼狈过,脸上是尴尬的晕红,脚下腾腾几步退离了云裳的眠床,甚至因为急切而撞倒了厚重的紫檀屏风,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倒不是他青涩至厮,被吻了一下便如此反应过度;事实上,是云裳……在伸出双臂缠住他颈项的同时,那双烈火一样的唇瓣之间却呢喃着别人的名字……这让他蓦然想起她和莲准的“同居”经历,一种闯入旁人禁地的罪恶感油然而起;原本为她的甜美而生出的片刻失神这时越发变得不可饶恕……陆慎心中只是乱糟糟地,发现自己对云裳有这种感情时候的错愕、被强吻时的迷乱、以及对自己的鄙视混成一片,让这个沙场上谈笑对生死的白马将军第一次尝试到了慌张滋味;顾不上身后倒下的屏风,他几步冲到门边,几乎是逃难一样推开棂花扇,出声呼唤院子里一个路过的莲心小筑侍女:“她,她已经醒了……去打点水伺候梳洗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那么随便
    和那个侍女一起投来愕然目光的,却是皇帝陛下的羽林禁卫军。陆慎还未回神,又有两个人从东厢之中疾步而出:凤紫泯在前,莲准在后,眉宇间都丝毫不掩关切之色。
    本来陆慎的意思,是要侍女替云裳换件衣裳,洗洗脸清醒一下,仓促之间他倒也没考虑过莲心小筑中的侍女是不是一定就知道云裳的秘密;然而不料那侍女被陆将军这般汗透重衣,赭然性感地模样惊住,只定定立在那里;待到皇帝陛下和莲准都指挥使出来,更是悄悄退在了一边。
    凤紫泯的面色已经沉静下来,云淡风清一般看着陆慎,仿佛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会衣冠不整地从云裳的卧房中出来;他开口,甚至带了些笑意:“陆将军,孤本来说要留爱卿宫中歇宿,商讨一下北方的军情;不过听说陆将军到了楼卿这里。孤也就跟过来了……楼卿这里房屋甚多,正好我们君臣三人秉烛夜谈……也是一段佳话。”
    他这样说着,迈动脚步往陆慎身边而去,看那意思,却是要进屋里去找云裳了。
    陆慎正是心虚时候,下意识地便挡在了皇帝陛下身前,急急说道:“陛下,云裳她……寒毒才解,身体虚弱……”
    “孤知道。你刚刚是替楼卿疗伤了不是么?”凤紫泯回头瞟了一眼莲准,“既然楼卿身体虚弱,孤更应该探视一番。”
    “陛下,”莲准忽然也出声相拦:“既然陆将军说不方便。臣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他面带微笑,话语中含有戏谑之意,虽未直说,却分明是在调侃陆慎和云裳间有什么私情。
    陆慎极为震惊地看着莲准,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却依旧道:“莲准都指挥使说笑了……不过陛下要与臣商讨军情。臣恰好也有要事要奏。恳请陛下移步。”
    话说到这般地步,凤紫泯自然不好再坚持入内去见云裳,只能收起内心狐疑。转身离去……不过陆慎这般态度,应该已经说明了一切吧?
    目送皇帝陛下和陆将军离开,莲准收起面上微笑,回头看看那个不知何时已经捧来了巾栉的侍女,一句话也没说,接过她手上诸物,返身进入云裳卧房,将棂花门轻轻掩住。
    云裳这时,却正睡得沉沉。
    莲准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目光一一地从撕破扔在地上的官袍、凌乱的被褥、以及裸露在外的一角香肩掠过。他伸出手,似要去掀她身上地锦被,然而那咫尺间的距离,却因为他的缓慢和颤抖而显得无比遥远。
    莲准终于叹了一声,垂下手,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盯住面前那张安静的睡颜。
    他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鲁老头在托付何蕊珠给了他那丸丹药之后,到底还是放弃了搜集药材赶了回来;他毕生浸淫药理,对云裳这样的“疑难杂症”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探索的热情,虽也十分心疼那份丹药,却没有太多犹豫就拿来给云裳尝试解毒;反倒是莲准,药丸到手后开始犹豫,只怕会对云裳造成什么伤害,直到后来云裳提出要求,而鲁老头也保证不会有什么伤害后果,他才给她服用了,然而,果然只有一些暂时缓解的作用而已。
    不过莲准已经布置了助陆慎速归,一心指望陆慎能够再次帮助云裳驱除寒毒;而鲁老头听说陆慎曾经利用内力压制过云裳地寒毒,也十分感兴趣,替云裳诊脉之后,提出若是能够压制住寒毒,那“诱心”倒也不足为惧,只是这么长时间被压制着没有发作,恐怕寒毒去掉之后还会集中发作一次,不过既然已经服了那丸解毒的丹药,应该只是略为发作便会缓解。
    所以莲准安排了今天的“捉奸”行动。他答应过云裳会助她一臂之力,若她是真心喜欢陆慎,他宁愿看到她得偿所愿,逍遥江湖,远离这庙堂之上的风雨阴晦……至少,鲁老头说过,这样,是能让她活得更长一些地唯一方法。
    然而……莲准倚靠在床边,凤眸低垂,良久,伸出手指,轻轻勾勒她娇润红唇的曲线……方才,看见陆慎躲闪的目光,看见,陆慎下意识地抚过唇瓣……他忽然俯下身,狠狠噙住了那折磨人的冰凉柔软,似乎要洗刷什么痕迹一般地舔吻厮磨,炽热而恣意地吸吮着她口内的芳香……
    云裳地意识从涣散中渐渐聚拢,嘤咛一声,于睡梦中轻启樱唇,涩然回应……这时莲准反而怔住,动作顿在那里,不可置信地体会着她地温柔……云裳忽然睁开双眼,墨玉一样地眸中光彩流淌,“莲准?”她懊恼地开口,嗓音中还带着一丝暗哑和悸动,“那个什么诱心又发作了是不是?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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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飘雪的清晨,金碧辉煌的宫殿都成粉妆玉砌,莲准一袭红衣绝艳,奉诏入宫。
    凤紫泯早朝已毕,并没有在明政殿内接见任何大臣,连后殿也没回,直往绿绮阁中而去。挥手斥退暗处的羽林禁卫军,他一个人歪在了绿绮阁靠窗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这躺椅还是云裳吩咐人送过来的,同样是上好沉香木,但是整体的风格和莲心小筑内的已经大有不同,除了舒适的效果没有改变以外,其他的木工雕镂都已经换成了庄重又不失精巧的皇家风格;东西是极好的,他却一度不想要,他知道为了将这把椅子送进宫中,那弗朗机使节费了多少功夫去走云裳的路子……每次想起那个高鼻深目的蛮夷将娇小的无忧公主拥在怀里的样子,他的心中便对那弗朗机使节多几分厌恶的情绪……然而那到底不过是个什么西洋礼节,他也只是在通商问题上多刁难了那人一些罢了;在刁难那个使节的同时也享受刁难云裳的乐趣,他最喜欢看云裳用着万千小手段“进谏”的样子;喜欢看云裳如数家珍地列举所谓通商带来的益处;喜欢看她认真严肃地说:“就只是弗朗机的大炮一项,便是对付北胡骑兵的绝佳利器……”
    然而正是这种喜欢,这种逗弄她的乐趣,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质呢?变成了对她游戏花丛的不满,变成了求之不得地辗转。变成了冲天的醋意和怒火……想起那天夜里,他在莲心小筑中几乎就要闯进屋内的失态之举,凤紫泯略带苦笑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就算臣子之间有些什么暧昧不伦,也不是他这个皇帝陛下该去当场捉奸的吧?真若撞破,如何收场?何况云裳和陆慎,一文一武,都是他嫡系力量。是他为大凤朝中兴所选定的左膀右臂,只能着意扶持,岂可轻易摧折?上次头脑一热,对云裳说出什么兄弟的话,间接暴露了隐藏这么久的秘密。已经让他追悔莫及;这次若不是莲准提醒。难道又会为她犯上这样幼稚地错误么?
    可见美色误国,果然还是碰不得的禁咒。
    凤紫泯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一派恬然淡远,仿佛只是在这京第一场雪的清晨,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宁静,躺椅。清茶,梅瓶,还有敞开的碧纱窗。窗外地雪竹疏篱,将原本精致奢靡地绿绮阁装点得从容雅致……沁凉的风卷着几点雪花飞过,更带来了迥然不同于皇家富贵的清新气息。
    “启奏陛下,莲准都指挥使已经到了。”
    凤紫泯抬起头来,依旧从窗子向外望去,却见那个红衣的美人琼缀玉。正绕过青竹。迤逦而来……不远处,一个小宫女捧了早开的梅花。从甬道上路过,被红衣美人看见了,招了招手叫过来,笑着问了些什么;那小宫女羞红着脸答了,却不走,只呆呆地望着红衣美人地背影出神……
    莲准,有着艳绝天下的容颜,超脱凡俗的冰姿玉态;若是不考虑羽林禁卫军地黑暗血腥……真是一个极佳的断袖对象……
    “楼卿如今可好些了?”
    “回陛下,已经大好了。”莲准在皇帝陛下面前,并不如何拘束;这一点他和云裳一样,保持了基本的界线不轻易逾越之外,便是熟不拘礼般的亲近和随意,或者是他们都看出了这位最喜欢隐藏自己心思的年轻天子,反而最渴望平凡……即使是作假也好,装象也罢,得不到的原本就是最好。
    凤紫泯近距离看着门边地莲准抖雪花,除披风地样子,那动作流畅优雅,天然风姿隽逸,果然是一等的俊秀人物。
    “看来陆将军地解毒果然有效。”凤紫泯这样说着,翻身坐起,目光越过案边的那只影青蟠龙大梅瓶,遥遥投向水晶屏风和冰纱幔之后……那边是绿绮阁的床笫部分,影影绰绰可见云裳最喜欢的那对圈椅。“上次你说他诱心余毒未清,开始孤还不信……楼卿他果然能忍,孤赐了王湘容与他解毒,他都可以狠心不要,就那么生生忍过去么?”
    “无忧公主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皇帝心里话
    “不是随便的人……”凤紫泯喃喃重复,然后将目光收回,落在莲准身上,“他若真是个喜欢男宠的……莲准爱卿,似你这般绮貌华年,人物风流,难道楼卿他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么?”
    莲准凤眸垂落一瞬,又轻轻挑起,自嘲似地望着那略带惆怅之色的帝王,“臣自然不知道无忧公主心思。不过想来,应该是她从开始就对为臣采取了防备的态度吧?……臣对她向来是主动招惹的,可惜一直无果。”
    凤紫泯招招手示意莲准过来,身子略向前倾,目光和面前的这个拥有绝世容光的美人对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终于叹息一声,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就是爱卿这般品貌,也难免有求之不得的时候。”
    莲准微微一笑,垂首在凤紫泯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郑重将袖中的文卷取出放在案边……但皇帝陛下只是向那文卷瞟了一眼,并没有半分打开的意思。
    静室风寒,满阁落寞,只有纱幔翻飞,卷起漫天旎思如叹。
    “臣这样纠缠着无忧公主,只是一种执念。”莲准缓缓地,用一种倾诉似地语气说道:“从臣开始跟在无忧公主身边,就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想看看臣的魅力是否足够,能不能迷惑住这位传说中很风流又爱男风的无忧公主……开始只是觉得有趣,觉得会对臣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到后来,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这种游戏的心情也慢慢变成了心有不甘,变成了一种执着……陛下觉得,臣当真不如陆慎都督么?他能让无忧公主这般心心念念,连解毒都要等他千里来归;而臣守在她的身边,用尽千般手段,甚至都曾同居一室了,却还是打不动美人芳心……不能让她死心塌地爱上臣,真的是一种失败啊……”
    他一面诉说着,一面凤眸斜睨,在一个背光的角度偷偷观察着凤紫泯的反应……皇帝陛下静静地一动未动,然而目光幽深,似被勾起无限心事。
    “不过臣虽然有这样的执念,却也并不以为负担,因为臣知道,只是求之不得,才会越发想要……只要有一天能够让臣得偿所愿,那么一切便都会是雨过天青,再不萦怀了。”莲准轻轻笑起来,“最多,不过有一天臣甘愿认输,弃了这荒唐念头,也就罢了。”
    他又叹息一声,仿佛充满了对自己的嘲弄之意,转头向凤紫泯道:“陛下,这等情爱小事,不过茶余消遣而已,或付之一笑,或及时抽身,这点自控能力,臣还是有的。”
    大凤朝虽然男风颇盛,却也没到公开如此谈论的地步;莲准这般侃侃道来,虽然霁月光风,似乎并无不妥,可莲准都指挥使这番心事,又岂是能轻易对人言表?羽林禁卫军谍探秘笈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今日不惜袒露心扉,倒不知是为了换取何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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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丝毫并没有停的意思,飘飘摇摇,越发紧了。现在已经近午了吧?孔杰抖落身上雪花,皱眉往绿绮阁那边看了一眼,对面前赶着一溜小跑过来的红栌公公摇了摇头:“陛下吩咐了不可打扰。”
    红栌公公停住脚步,也往绿绮阁那边望了一望,担忧道:“是无忧公主入宫来了……去了内阁。”
    无忧公主结束称病入阁理事,本来应该及时报给皇帝陛下知道,但现在陛下吩咐了不可打扰,连进膳送水都不敢接近绿绮阁,自然其他的消息也都压下吧……孔杰还是坚持着:“红栌公公,现在是莲准都指挥使在那里。”
    莲准都指挥使入宫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大概在和陛下商讨着什么国家大事吧?羽林禁卫军乃是陛下私器,虽然以诡秘和狠戾着称,却也向来是大凤朝的一柄利刃,在刺向敌人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地伤筋动骨。孔杰看着沉默下去的红栌公公,垂下头,将脚下的一枚小石子儿轻轻踢远。他没心思去猜测莲准都指挥使到底和陛下在谈论什么,自己的烦恼已经让他郁闷难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那日坦诚了和无忧公主的“纠葛”,仿佛陛下便开始疏远自己,尤其是涉及无忧公主的警戒任务,更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这个羽林禁卫军的统领……
    他倒不是一个争宠的人,本来似今天这般皇帝陛下和莲准都指挥使的密谈,惯例也是不会让他列席旁听,而他关心的,更多地是自己的话。在陛下心中还有几分可信。
    他是孔家的人,在孔家的牌位前发过誓,也早已经习惯了对凤这个姓氏地忠诚;而从追随了陛下之后,更是一心无贰。效死竭忠……若是丧失了陛下的认可和信任,却让他这新一代孔家的羽林禁卫军统领情何以堪?
    ……而他,值得陛下信任么?
    “愚忠”,这是孔家家训。无论合理不合理,无论是刀山火海,只要陛下开口,他孔家人自然该无条件不问原由全部履行,可是“愚忠”,到了他这里,到底还是打了折扣。
    先是将云裳的“淫行”隐瞒下来,后又配合王家小姐做出了伤害云裳的行为……即使后来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却也难怪陛下开始对他的忠诚产生质疑了。
    而这,还是陛下并未发觉另外一件他隐瞒下去的大事的情况下……
    孔杰想不到的是,此刻绿绮阁中地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和那位莲准都指挥使谈论任何的国家大事;两个人只是闲聊一样说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其中,也包括着,他。
    “原来楼卿的催眠术,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连人的记忆都能够修改么?”皇帝陛下带着笑意望向莲准,随手从案边执起一盏清茶,送到唇边才发现茶早已冷了,连忙放下,却并没有唤人来换茶的打算。“被催眠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这个。臣倒是没有体会了,臣生了这种天生不会被催眠的体质,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不过或许陛下可以问问孔统领。”
    凤紫泯便微微一笑。绿绮阁中地气氛已经不似开始时那般的冷清,虽然茶冷了。熏笼也只剩下淡淡的余温,但皇帝陛下并没有结束这场闲聊一样谈话的打算,而莲准都指挥使也只是走过去关掉了窗子……也隔断了绿绮阁外的视线。
    “臣开始也想不到无忧公主会有这样地本领。”莲准撩起纱幔转回来,走到一幅洛神图之前,细细端详,“这种催眠术。还是幻术么?或者。已经接近巫术?”
    凤紫泯没有正面回答,“楼卿的养母。原是大理进贡的巫女。”
    莲准手指轻轻拂过画中人的眉眼,忽然转头,笑道:“陛下和无忧公主聊起过这催眠术么?”
    凤紫泯微微一愣,摇摇头,略带苦涩地笑着:“每个人总会有些自己地秘密,孤没有问过他。”
    莲准的手从画卷上滑下来,转头直视着皇帝陛下的眼睛说道:“其实陛下真的是个情痴。”皇帝陛下的目光微微震动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此话怎讲?”
    “陛下待无忧公主情深意重,天下共睹。”
    凤紫泯再掩不住目光中的疑惑,望向莲准,“你是孤地羽林禁卫军,知晓天下最多地秘密,说这样的话,不是很可笑?”
    “正因为知道得多,才会看得透彻。”莲准地唇角挂上一抹笑,似恍惚似悲悯,又似无限魅惑。“陛下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利用她么?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在防备着她,逗弄着她么?”他轻柔长叹,“其实陛下和臣一样,都是挣扎在她的身边的可怜人吧?”
    凤紫泯的脸色变了几变,眸中目光复杂难测,良久,终于垂下眼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终于承认了……长袖掩盖下,莲准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松开,不为人见地悄悄在袖中揩拭了一下,拭去那……残余的小韶子粉末。
    “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明白吧?陛下明明知道无忧公主懂得催眠之术,惯会用这个和人开玩笑,却还是在孔统领说过那番话以后,大张旗鼓找臣来对质,想知道无忧公主到底做没做过那样荒唐可笑的事情……”
    “孤对那个催眠术并不了解,然而孔杰武功高绝,平常的毒素和药物对他应该都没什么作用。”
    莲准笑了一笑,又道:“还有王湘容,陛下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宠幸她,给了她飞上枝头的期盼?”
    “孤没有宠幸她……孤只是顺水推舟试一试……看看孤是不是真的对女人没兴趣……”
    “然后果然对她没兴趣是吧?所以陛下后来又暗示臣送何蕊珠入宫,想试一试对男人有没有兴趣?”
    “的确是这样吧……”凤紫泯的眉皱得越来越紧,“其实用不着再试,爱卿天下绝色,孤对着你,却生不出任何绮念……孤果然还是……只喜欢他……”
    莲准目光窒了一窒,依旧柔声问下去:“陛下明明已经知道无忧公主不是先帝所提及的皇裔,为什么反而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可以喜欢
    凤紫泯默然……半晌苦笑,端起案边冷茶一饮而尽:“原来这个爱卿也知道了……孤的确是喜欢她,从五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五年里孤一直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却纵容着自己拿他当成妹妹看待,觉得那样的喜欢,就是亲情了……直到爱卿你终于确定他不可能是皇裔,孤却没有了借口,喜欢他的借口……那次楼卿中了春药,孤感同身受,才明白,孤对他的喜欢,早已经变了质……这个时候和他说皇裔的事,只是孤的一种逃避吧?那被诱惑的一刻,孤宁愿他真的是孤的兄妹,宁愿他可以离孤远一些……”凤紫泯仿佛真的被勾出了心中隐秘,这个多疑的帝王,从没有象今日这般袒露心扉,从没有象今日这般畅快地倾诉……语言象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绝的,是他对那个人的倾慕和彷徨。
    他猜测得果然不错。莲准倾听之余,也有微微的焦虑;小韶子作用有时效限制,而他这也并不是催眠,所有的过程凤紫泯事后都能够记得,但愿皇帝陛下会以为这些不过是君臣聊得尽欢而相互吐露心扉……
    他忽然截断了凤紫泯的话:“陛下,臣能理解陛下苦衷,也觉得陛下这一向做得十分正确……陛下一定要快刀乱麻断了这个念头……陛下的确不可以,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