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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我的话再次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前边俩小警察气得涨红了脸,只是强忍着一句话都没说。
    张队长依然没有恼火,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少死一个人终究是好的,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找到的——不只是尸体!”
    车子进入市区后,我叫他们直接停在了银行门口,我需要把刚赚来的钱存到我的账户上,我总觉得钱到了自己的卡上才真正是自己的。
    刚下车,我就听到那两个小警察按耐不住的声音:
    “这是什么人啊?”
    “就是……”
    哼,我在心里冷笑,这些小警察终究是自以为是,这些年算下来,我在他们那里至少赚了20多万。如果他们真有本事的话,何必花大价钱来找我呢?
    将两万块钱转存到了自己的卡上,我才安心回到了家。
    我的家就在我鞋店的楼上,是一所三居室的房子,前年我把它买下来时几乎用光了积蓄,而如今我的卡上又有二十九万了。我反复摸索着那张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听说鞋店的房东年事已高也无子嗣,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它买下来,到时候我的生意就稳赚不赔了。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11点多,尽管很疲累但我还是雷打不动地先洗澡、洗衣服,然后打扫房间。我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一切都干干净净,井然有序的,不允许房间有一点脏乱。我的钥匙、手机、钱包都规整的放在鞋架的盒子上,连扫帚簸箕之类的都不会歪斜半分,就算伸手到马桶后面也不会摸到一丝灰尘。
    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干净了,或许是因为接触的死人太多造成的。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我还是单身一人,在我处过的对象中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的。
    就在我往皮鞋里喷除味剂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
    奇怪的是就在门铃响的一刹那我正好打了一个喷嚏,现在想起来恐怕真是早有征兆,只怪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如果重来一次的话,唉~~别提了……
    深更半夜,门铃响得非常突兀。
    透过门镜,我见到有一男一女站在我的门前,他们都很年轻,女子容貌秀丽端庄,男子由于在后则看不清楚。
    我打开门,但门链依然紧锁,因为我见过太多的抢劫凶杀,防范意识还是非常强的。
    “您好,是周自强先生吗?”女人开口居然是港台腔。她穿一件蓝呢子上衣和棕色格子长裤,线条简洁但气质高雅。
    我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俩人为何深夜而来。一般来讲,来和我谈业务的都有中间人,很少有直接找上门的。
    “非常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其实我们已经等您一天了,现在看您家里亮了灯这才上来的。”女人非常客气。见我没有说话,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请您帮忙找一个‘人’!”
    原来真是谈业务的,尽管三个月来只做了小女孩这一单买卖,但对这种深夜来打扰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抵触的。
    “你们是谁介绍来的?”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不想惹麻烦。在这之前,偶尔会有什么科学家或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来找我采访,但都被我拒之门外了,我非常反感他们,好像我是某种怪物似的,有功夫答理他们还不如实实在在地去赚点钱。我怀疑眼前这俩人也是记者假扮的,用谈业务来做幌子。
    “我们也是听人说的,我们完全相信您的能力,无论如何请您帮帮忙。”女人恳求。
    “天太晚了,你们明天再来吧!”我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我不太相信这俩人是来谈业务的,既然他们能打听到我的住址,就一定能打听到我的电话,那为什么不早打个电话来预约一下,非要在这大半夜的亲自登门呢?恐怕他们多半不怀好意。
    “周先生,周先生!”女人显然没有料到我的警觉性这么高,言语中也有些着急,“我们姐弟俩是从台湾过来的,我们在大陆的时间非常有限,我们只想完成家父的心愿,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
    她轻拍了两下门,又道:“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就站在门外跟您谈就可以。如果您真能帮到我们,我们愿意付双倍的酬金……”
    听到酬金,我再次将门打开,仔细打量这一女一男,这俩人都很年轻,衣着考究,而且模样也非常相似,就像是一对龙凤胎。
    那男的比女人高出一头,我的目光很快就定格到他那款深蓝色的风衣上,这款风衣我见过,是阿玛尼今年新推出的一款秋冬季服装,标价两万八千八。别看我是开老人鞋店的,但对时尚的东西我可是非常在行。
    外面下着大雨,再看这二位皮鞋锃亮,身上一点雨水痕迹都没有,那必定是坐车来的。
    呵,难道真遇上了大款?我心里嘀咕,这俩人要真是富豪,那我倒要仔细对待了,没准真能狠捞一笔。
    见我开门,女人松了口气,她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色盒子:“麻烦您给看一看,这是我祖父留下来的唯一东西,这些年除了我父母还有我们姐弟外没人动过。”
    我没有去接盒子,而是回屋拿出一份合同给他们。这是我的规矩,在开始“寻人”之前必须先谈好价钱签好合同。
    女人拿过合同连看都没看:“您就开个价吧,我们听您的!”
    听我的?那更好!一般来讲,一单活儿我收两万,这俩人来自台湾,肯定要出远门,没个五、六天恐怕不行,那我就收两万五,再加上她说愿意付双倍价钱,嗯~~好……
    我暗咬着牙根冲他们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其实当时心里很打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如此狮子大开口过。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她皱眉的话,我就立即降到四万,然后说不能再低了……不过想一想,其实三万也挺划算的,毕竟这么久都没怎么开过张……
    女人见我伸出五根手指,很痛快地就点了点头:
    “好!50万绝对没有问题!”
    3、媳妇丢了
    女人利索地签完合同时,我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曾几何时50万对我来说直与天文数字比肩。如果这单买卖做成了,我就有足够的钱来买下鞋店,那时候每年可以省下五六万的房租,或许我也可以再开个时装店之类的……
    “周先生,周先生……”
    女人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我急忙接过合同粗略地确认了一下那5字后面的5个零,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手中的盒子。
    盒子是木制的,上面嵌着熠熠发光的晶石,十分精致。我打开盒子,一颗白色的五角星勋章映入我的眼帘。五角星正中的圆盘上刻着一个建筑物,建筑物上方是一面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这东西一看就有不少年头,两边磨损得严重,颜色也几乎褪去大半。
    我将勋章攥在手心,很快就感应到了一个不算强烈也不算微弱的讯号,依照经验判断,目标应该在一千五百公里之内,找到它完全没有问题。我心里甚是惊喜,呵呵,没想到50万这么容易就要到手了。
    “如果您感应到一条来自南方的讯息,那应该是我父亲的!”女人说,“家父于年初病逝,他临终前嘱托我们姐弟一定要把祖父的遗骸找寻回来。”
    女人的话好比冷水浇头,一来我感应到的那个讯号的确来自南方;二来我的“寻人”能力尽管在空间上没有限制,但是在时间上是却是非常有限的。
    一般来说新死的人信号最强最为好找,即使是在几万公里外的其他国家我也有信心可以找到。但已经死了很久的人就说不定了,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能找到死了两年左右的人,再长就完全感应不到。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的超能力在时间上也没有限制的话,那我可就必定发达了,什么历史遗宝,古墓宝藏还不是信手拈来?
    “周先生,麻烦您再仔细感觉感觉,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讯息,我们家的祖籍就在陕西,您看看西方是否有异样呢?”女人十分期待。
    我把勋章攥得更紧,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可除了那条朝向南方的讯号,真的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心里不免大感失望,50万啊,难道就这么飞走了?我不甘心地把勋章放在心口,然后又贴在眉头,可惜依然毫无结果。
    女人见我摇头叹息,也是异常失落。当确认我无法找到后,她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了我。“不管怎样,还是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我合同上写的是:如果我要找的人还活着,或者已经死了而我感应不到的话,对方只需支付600元即可。
    50万啊,50万!我心里不断重复着,真是心有不甘,心有不甘,老天爷给了我异于常人的能力,为什么就不给得再彻底点呢?
    “等等,”这时我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把那两千块钱推了回去,“因为今天我替警方办案刚刚使用过能力,可能太过疲惫,所以感觉起来非常困难!不如这样,你先把勋章放在我这儿,等我休息足了再试试看!”
    “不行!”那男的一直没有做声,此时却突然出言阻拦。他向前一步伸手就要抓我手里的勋章,生怕被我夺走似的。
    就在这时,女人一把拦住了他。
    “立名,听我说,现在除了周先生,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到我们了!我们还是试一试吧!”
    “可是这东西对我们非常重……”男人的话立即被女人压了下去,她把她的弟弟拉到一边好生劝慰了一会儿,那男人才强压着激动的心情,一摆手退到一边。
    “周先生,”女人转过身对我说,“既然这样,勋章就放在您这里,如果真能找到我祖父的话,钱不是问题!”
    “好的!”
    女人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来:“我不妨直言,您也看到这枚勋章了,我们之所以大半夜来找您就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希望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们。不管成功与否,这一万块都是您的,希望您能保守秘密。”
    “没问题,请放心!”我很愉快地接过钱,这下倒不错,最不济还有个安慰奖罢。
    女人冲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哎,对了,我怎么联系你们?”我忙叫住他们。
    “不用了,我们会来找您的!”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真是奇怪,我摸着手里的东西想,不就是一枚国民党的勋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潜伏》看多了吧?
    睡觉前,我又摸了那枚勋章几次,但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其实在我执意留下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是要做无用功的,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她父亲离开大陆与家人分离时,少说也是建国时期的事,就算他爷爷当时是个壮小伙子,如今都已经60多年过去,没准他人早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讯号的。
    唉,不想了,还是美美睡上一觉再说吧,或许明天会有新的收获也说不定。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还没来得及再去感应那枚勋章就被唐龙的电话叫了出去,真是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忙死,说个开张居然连上了趟。
    唐龙是我学徒时的五师哥,如今是我的“寻人”业务员之一。为人贪婪狡诈,每次都要在我这里提去百分之十五的佣金才肯罢休。不过这家伙的业务能力倒真是强悍,基本上可以占到我总业务量的百分之三十五,几乎与张队那边持平。这家伙大小通吃,什么买卖都接,大到国际专业“寻人”,小到寻找小猫小狗全不放过。有一次,他居然揽到了一桩阿联酋酋长的生意,只可惜那酋长要找的人并没有死,要不然最起码可以免费到迪拜溜一圈了。
    正念于此,我才容忍他的提成比别人高。
    这次唐龙介绍的事主据说是他远房亲戚的远房亲戚,是个农民,他媳妇于五天前去邻村赶集至今未归,他问了四邻八村所有亲戚,也报了警,可到现在依然杳无音讯。
    我坐在唐龙那辆二手的北京现代上,颠簸了近两个半小时,才来到事发地一个叫做什么什么屯的村上。
    那丢了媳妇的农民叫丁得力,长得人高马大的,但穿的十分寒酸,家里也是破破烂烂的,房檐都几乎塌了半边,院子里散发着一股子酸霉味儿。
    我一皱眉,捏着鼻子低声问唐龙:“就这人,他付得起酬金吗?”
    “说啥呢,师弟!”唐龙拍着胸口,扯着他那一脸的横肉说,“我是那不专业的人吗?你只管干你的老本行,钱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话虽如此说,但签合同时,还是应验了我的猜测。
    那丁得力一见到合同立刻就怂了,用他那脏兮兮的大手使劲摇着唐龙的胳膊:“唐老弟呀,你看俺家俩孩子,大的上高中正是用钱的时候;俺家老爷子刚刚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每天都得用钱顶着……咱这价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果然是个穷鬼,我朝唐龙咳嗽了两声转身就走。这种钱不赚也罢,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价钱谈不拢的事情退出了,这是我的原则,不能自降身价,如果因为这单买卖拉下价来,那以后临时砍价的人会更多,到时候定然得不偿失。
    唐龙则早有准备,事先拦住了我的去路。然后转身就朝丁得力开炮:“唉我说老丁,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红口白牙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这时候你砍价那不是栽跟头让四邻八居的看笑话吗?你到底疼不疼你媳妇?人家周大师是什么人?你问问人家,要不是因为咱俩沾亲带故,人家能屈尊大驾到你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吗?你问问外头的人,周大师跟人讲过价吗?你说我给你费这劲干嘛?我说你赶紧的啊,把合同签了早点完事图个安生……”
    唐龙这一顿连环炮,把老实巴交的丁得力彻底侃懵了,他无助地看了看我,又无助地看了看合同,最后还是咬着牙把合同签了。
    唐龙遂笑逐颜开:“唉,这就对了,咱丢不起这人不是?再说,你媳妇要万一没死呢?600块钱换个平安也好嘛!”他拍了拍眼角都快挤出泪来的丁得力,又嘱咐道,“我说表哥啊,赶紧拿点你媳妇常用的东西来让周大师瞧瞧,越常用的越好。你看你这倒霉地方,人家周大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是的……”
    丁得力想了想转身进厨房居然拿出把菜刀来,他说他媳妇每天做饭,这把刀绝对是最常用的东西。
    那把菜刀刀把上被黑油粘了厚厚的一层,早看不出木头的样子,厌恶得我差点没吐出来。但看在钱的份上,我还是把它握在了手里。
    刚拿到手中,一个巨大的讯号就钻进了我的大脑。
    我的脸立刻就变了颜色,心跳也越来越快。望着手里的菜刀,居然有股眩晕的感觉。
    “咋样啊,周大师,有反应吗?”唐龙急切地问。
    “没,没……没反应,”我故作镇定地将菜刀放在一边,对那人高马大的丁得力说,“你媳妇应该还活着,没死,没死!”
    丁得力闻言立刻轻松了许多,也不知是真的因为媳妇还活着,还是因为不用掏2万块钱了。
    唯一失望的人非唐龙莫属。有时候我也会遇到这种良心矛盾,在“寻人”之前,心里多少还是盼着人已经死了的,毕竟人要不死就没钱赚。
    “老丁啊,恭喜啊,800块换媳妇活着,多值啊,敢紧去找找吧!”唐龙伸手到丁得力面前要钱。
    “不是600吗?怎么又多了200?”丁得力迷茫。
    “唉,你这人真是,咱不是说好的吗?”唐龙指着合同上的一条,“我们这路费啊!你知道来你这儿我得花多少油钱吗?要你200就算便宜啦!”
    丁得力一脸为难地掏出一沓旧票来,里面连五毛的都有:“可是俺就准备了600!”
    “你个穷包,”唐龙当场就火了,气得破口大骂,“靠,当你姥爷是要饭的?你丫压根就想赖账是不?”
    看那架势唐龙估计是真想动手。我赶紧拦住了他:“算了算了,就当我们倒霉吧!”
    我慌慌张张地把唐龙拉出了院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到车里。这家伙真是太肥了,害的我是满头大汗。
    “靠,白跑一趟,真他妈的败兴!”车子开出了村子,唐龙还在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把他家锅砸了不可!那600块钱也是钱,怎么不要……”
    “唐龙!”我冲着这死胖子大喝一声,吓得他立刻止住声音,像见鬼一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