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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不过贺霖觉得,崔氏的内心里其实还是藏着一股怨恨的。
    “阿霖。”贺霖一进门,就听见崔氏用汉语对她说道。
    崔氏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说一句鲜卑语,一句都不,就是对着贺内干都是说汉语,也从来不唤家中孩子的鲜卑名。
    “家家。”贺霖也用汉语说道。
    “舅母。”李桓提着那只皮袋子走了进来,“里面是羊肉干。”
    “嗯。”崔氏应了一声,“待会就在阿舅家用朝食,用完之后,舅母教你写字。这里的肉干你拿回去一半给你家家。”
    李桓垂下头,他面上似有难色,“舅母,待会我要回去帮我家家捡柴。”
    在怀朔镇,小孩子们不是娇宠的对象,而是一个个的劳动力。李桓是长子,家里没有男人,贺昭一个人忙不过来,只有李桓顶上了。
    崔氏笑道,“好,那就在阿舅家用朝食好了。”
    崔氏用语文雅,和李桓说话,也是放慢了语速。李桓打学话开始,说的就是鲜卑语,说起汉语来还有反应不过来。
    她收拾了一下去做饭,她做的饭食都要比其他家要好些,李桓狼吞虎咽,吃了个底朝天,而且还把碗给舔干净了!
    贺霖比李桓好不了多少,她此时也是埋头苦吃,只不过是在崔氏的眼睛下,不敢那么放肆,一口一口的吞咽着。
    吃完饭,李桓将碗箸提了拿去洗,洗干净之后回来放好,将一半的羊肉干放在他自己的篓子里,“舅母,我走了。”
    “嗯。”崔氏应道,“路上小心。”
    “姊姊,我走了。”李桓看向贺霖,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似乎在等什么。
    贺霖没办法,从兜里倒出路上采摘的桑葚,走过去放在他手里。
    “谢谢姊姊。”他笑起来,眉眼都成了月牙儿。
    “不用谢!”贺霖差点被气个倒昂。
    他笑着看她,转过身走出去了。
    “阿霖,”崔氏在她身后道,“待会你学字。”
    崔氏跪坐在席上,她的姿势一丝不苟,看着女儿。
    贺霖垂首“唯唯。”鲜卑人不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崔氏教的,她向来不准家里人在家中说鲜卑话,就是幼子在外头学了鲜卑语在她面前说,少不了要吃她一顿木条。
    而贺内干向来顺着她,甚至还大舌头的学着说汉话。家里算下来,说汉语说的最好的,还是贺霖。
    听着女儿流利的汉语,崔氏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
    第2章 归来
    鲜卑人中,女人倒是真的能够顶起半边天了,上能骑马剁人,下能下马料理家务。一个女人基本是能撑起一个家来。
    贺霖先是将家里的活计干的七七八八,那些马粪搬晾干了可以当做燃料用,她先去在后院子里将马粪晾开,然后自己去把手脚都擦干净,这里水很稀贵,等闲是不洗澡的。
    一切做完之后,就去崔氏那里学写字。家里的那些脏活,崔氏向来不做。以前都是贺内干做了,现在贺内干跟着人去洛阳闹事了,就是贺霖来。
    其实学字也没有任何的纸笔,那些都是珍贵东西,怀朔只有那些识字的官吏们才有。普通的鲜卑人家是没有这种东西的,鲜卑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哪里用得着写字呢。
    崔氏和女儿隔着一段距离,她手持木棍在面前的地上写了几个字,贺霖跟着学,其实这会的字和日后的繁体已经差不了太多了,都能认出来。
    贺霖看一眼,写个两三遍基本上都能写出来。
    崔氏见女儿如此聪慧,心里多了一份遗憾,为什么她的女儿要是鲜卑人。
    学完写字,贺霖也还没闲着,摇篮里的幼弟扯开嗓子嚎哭,她要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又将屎尿拉身上了,然后将脏了的尿布换下来,擦洗干净,确定没有异味了,才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婴儿交给崔氏哺乳。
    她将脏了的衣物丢进篓子里,没闲着直接拎着去外头找小河清洗。
    在河边,一群女人也在洗衣裳,甚至还有趁着日头暖和洗头的。贺霖望见,连忙心里说了句对不起,找了一处离洗头女人比较远的地方,将篓子里脏尿布倒出来,放在水里漂洗,正洗着,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贺霖回头一看,见着李桓正站在身后对着她笑。李桓的长相随了他父亲李诨,即使年纪小,但眉目颇为清秀好看。
    “阿惠儿?”贺霖有些吃惊,这孩子不是说去捡柴了么?怎么到河边来了。
    “我捡好了。”李桓笑道,他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好相貌,即使是在这草原也愣是没有晒黑。
    贺霖是因为她家有不少人就是白肤黄发的外族人,血统使然,也没被晒黑。不过她私底下万分庆幸自己没和姑姑一样长了副洋妞脸。她长相是随了崔氏,和汉人看起来,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浣衣?”李桓望见正在水里漂着的尿布问道。
    “是啊。”贺霖答道。
    “我帮你浣。”说着他放下肩上的篓子,蹲在她身边,帮着她一起洗起来。贺霖也没谢绝他的帮助,这孩子一向帮着她干活,省了她不少事。
    “今日我去阿舅家的时候,没见着你。”李桓低下头,手中的布料被他摔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那尿布都是自家成人的亵衣制成的,图个布料被大人的肌肤被磨柔和了,不会伤了婴儿的娇嫩肌肤。
    可是此刻那布料被男孩摔打在石头上,如同坚硬的木棍一般。
    “家里没有柴禾了。”贺霖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悦来,两人年纪比较相近,撑死不过是差了几个月,但是贺霖从来就是将李桓当做孩子来看,甚至不自觉的用对待侄子的态度来对他。
    她穿越前也有侄子,软糯糯的,也不熊,很是可爱。而李桓也是十分乖巧,从来不闹脾气,不自觉的,就将那份爱怜用在了他身上。他也格外黏她些。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李桓抬头看她,抿起了嘴唇,“我发现一条近道可以到阴山那里,那里有树木,柴禾也可以多捡些。”
    “不要命了你!”贺霖听着这孩子竟然去阴山那边,立刻说道,她胸口起伏着,显然已经动了怒气。“阴山那边就是茹茹人!茹茹人杀人如麻的,你不想活了?”
    “茹茹人也要吃食。”李桓低下头说道,“他们也会拿马来换布匹的,不到冬日难得到这里来抢。”
    怀朔镇有汉人,汉人工于纺织耕种,可以提供必需的布匹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