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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张铭家住进了这样一大群人,自然引人瞩目。因为蒋氏如今算张家主妇,她待琳娘亦颇好,瑾娘就首先去拜访了她。
    这些年来,他们不仅替淑妃养珠,更兼贩皮毛,沧州距锦州、辽州都近的很,每年冬季去收了皮毛,晒干鞣制,再请人照着时新样子做成衣,中间差价便可见一斑。因此,瑾娘送了蒋氏一件宝珠衣,一箱子水貂皮。
    蒋氏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那件宝珠衣也不免愣了愣,对琳娘亦刮目相看,一向只听闻她父亲是有名的酸儒,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富亲戚。瑾娘做惯了生意,也隐约知道自己家、张铭家与这位蒋氏家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一向活泼大方,更巧舌如簧,就将蒋氏一干人哄上了天。
    瑾娘的大儿子瑁哥儿此行也跟了来,他酷肖母亲,浓眉大眼,白白嫩嫩的,穿着对襟小长褂子,头上戴了顶缀了金线的八宝帽,帽檐上还镶了颗大大的绿猫眼儿,犹如个金团子。
    这日跟着他娘在琳娘屋中玩耍,听说二姨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便十分好奇,犹似小大人般说道:“二姨,你肚子里的是小妹妹。”
    琳娘想起张铭在家时也说肯定是个千金,便忍不住笑问:“你如何知道的?”
    瑾娘一贯对儿子十分头疼,忙道:“他就是个小神棍,瑁哥儿,休胡说。”
    “我说是小妹妹就是小妹妹,娘生小二子的时候我也猜准了的!”
    琳娘喜欢瑁哥儿,就将他往自己手边带了带,捧了他小脸,香了一口,“是小妹妹也不错,就嫁与瑁哥儿作媳妇儿。”
    瑁哥儿听说要将小妹妹嫁与他作媳妇儿,脸登时通红,胡乱道:“啊……那什么……”就想往外逃,他心思细腻,又怕动作大了伤着琳娘,便将自己扭作了一团。
    杨氏立在一旁笑道:“不妨让瑁哥儿摸摸夫人的肚子,我们那儿有个老说法,叫他这年纪的小金童摸一摸,就能猜出来是男是女。”
    瑁哥儿一听便两眼发亮,又想到刚刚被琳娘打趣,颇不好意思。
    琳娘捏了他的小手,眼睛弯成了对月牙儿,“瑁哥儿,你来试试。”
    瑁哥儿听得这话,便不顾自己娘劝阻,伸手摸上了琳娘微隆的肚子。旋即露出两排小白牙儿,“是妹妹。”
    杨氏暗叫不好,只当琳娘听了这话要不高兴。瑾娘则仔细盯了琳娘许久,她对琳娘来说犹如半母,看出她是真心喜欢,便放下了心。
    待瑁哥儿跑去外头玩耍,琳娘得空,与瑾娘说起了悄悄话。
    “相公也说是个小千金,兴许就是个小丫头了。”
    瑾娘虽替琳娘高兴,但琳娘不易怀,也怕她若生了女儿,张铭便要失望,听说了这一层,倒有些讶异。
    她看琳娘如今养的白皙圆润,眼睛明媚有神,安下心来,道:“先女后子,凑成一对儿好也不错。”
    ☆、第89章 青青
    “能有这个孩子,已经万幸了,我准备过些日子再去庙里上香,姐姐与我同去吧。”
    “那自然,事情都由他们老爷们儿去做,咱们该做的就是安心享福,天天侍弄花草,看顾看顾孩子。”
    琳娘看瑾娘一脸惬意自然,便抿嘴轻笑:“我常去的普寿寺素斋在京里有名,相公也爱吃。大姐你到时跟我一道去尝尝,瑁哥儿不是不爱吃蔬菜么,也带他一起去试试。”
    瑾娘嬉笑道:“我道你要去诚心礼佛,原来存着这个心思,”抬手拧了把琳娘的嘴角,又道:“也好,让那傻小子去试试素鱼、素肉。”
    琳娘一贯稳重,但此时眼里也闪着些狡黠,瑾娘来伴她,到底还是寻回了些往日的小孩儿心性。
    说到普寿寺,便不得不提到当下的淑妃娘娘。她幼年体弱,因此拜了寺中惠照大师做她的俗家弟子,之后身体渐好,入宫后自然不能再去,但也抄抄经书,因此便时常遣了女官送抄好的经书到惠照大师那。
    往常这事儿由年长的尚宫做,青青入宫后,淑妃偏疼她,便将这个得以出宫的差使派与了她,琳娘和她合算了时间,就约定了在普寿寺见面,给她送去些宫内不能吃到的东西。
    瑾娘对青青的事也略有耳闻,再想到自家小弟琢儿和她那一段,便不免唏嘘。
    “那丫头如今算是宫里人了?你既然说她长的好,又在淑妃跟前侍奉,若是哪天让那位看上了可怎么办?”
    琳娘蹙眉道:“我也愁这个,她打小儿便心眼儿多,相公也从不拦她。之后越长越漂亮,往来的夫人们见了后,也有人来递帖子求娶,我和相公那时只当琢儿喜欢她,全拦下了,结果落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瑾娘叹道:“说来,这孩子当年还是盛哥从孙老三那儿看中的,我先前听说妹夫认她做了妹妹,只当这孩子脱了贱籍,能交上好运,也算一段善缘了,唉,”她掩了掩口,“都说子不言母过,可我还是想说,娘这一招棒打鸳鸯,太过了。琢儿还好,总归再娶别的就是,可这孩子……唉……”
    琳娘同赵氏不亲,于青青的事上,也是有怨的,但她不能言母过,此刻瑾娘道出了她心声,终是觉得心酸,含了包泪道:“我还有话未告诉你,她既进了宫,便随了淑妃娘娘也拜了惠照大师,前几次见她,像个木偶人儿似的,我这心里,不好受呀。”
    “前些年我只当自己生不出孩子,她又骨架儿小,差不多将她当做半个女儿养了……”她越发激动,说到后面便哽住了。
    瑾娘环住她肩膀,安慰道:“不怕,再熬几年,等她年纪到了出宫,你我各出一份厚实嫁妆,重新替她找个好人家吧。”
    琳娘听后,便伏在她怀里,呜咽开了。
    “这事儿相公面上不显,但我知道他心里也难受,平时我俩就极少提她,憋了许久,今日和你说一通,倒好上许多。”
    瑾娘拍她肩膀,“我也大致猜着了,凡事还得往好的方面看,你现在还时常能见到她,在宫里又有娘娘庇护,过的也不致太差。我就知道有钱好办事儿,你实在心疼她,就多放些金银细软在她手里,总能过的舒坦。”
    “嗯。”
    “你怀着身子,像这么哭也不好,总憋着也不好,他不在你身边,更要将自己好好照顾起来,平时多想些开心的事儿吧。”
    “嗯。”
    两人喁喁细语了许久,之后说起了儿时仅有的几件趣事儿,终于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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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铭近日过的不好,前些日子许桓装完病,他们信息搜罗的也差不多,捡了某乡绅的私宴,略提了提皇上想筹钱扩军的事儿,在座诸位皆噤了声,没一位应的。
    张铭与秦游是故交的事,许桓也知道些,两人眼下住的就是秦家园子,许桓自然清楚秦家的财力,他想着走捷径,就令张铭往秦游处探口风。
    许桓往常一贯是清贵士子作风,他有安氏替他在内主持中馈,不仅如此,她还有丰厚嫁妆帮着贴补家用,因此完全不知柴米油盐之贵,于是就狮子大开口,最好张铭能让秦游掏出五十万两来,再由他当个模范,引的其余人都拿钱出来。
    张铭终于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之苦,又迟迟不见皇上的回音,只能装聋作哑。秦游自然当去见的,但他眼下手里无半个筹码,总不能觍着脸让他拿钱,何况他亦立场尴尬,张铭伸手,除了不讨好,没别的了。
    前辈子总有人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他深以为然,如今也只能立在秦园里,说句“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在这儿无所事事,琳娘还在燕京怀着孩子呢,都快五个月了,也不知她吃的好不好,吐没吐,据说孕妇缺钙会抽筋,晚上她一个人睡,疼起来了怎么办。
    蓦地,他灵光一闪,笔走龙蛇的写了封函,又招来周芹,“你快请人将这信发往建州去。越快越好。”
    “是,老爷。”
    他想到了辄儿,就暂时将琳娘和孩子放在了一边,谋划起来。
    他摩拳擦掌,成不成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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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琳娘及瑾娘去普寿寺进香的日子,她们带着瑁哥儿俱在隔夜沐浴洒扫了一番,换了精致衣裳,带了重礼,就往寺中去了。
    这一日,也是青青出宫来见惠照大师的日子。
    瑾娘头次来进香,她如今阔绰,就捐了一千两,也算谋了个特等席,得以听惠照大师讲经。瑁哥儿不仅活泼机灵,还有些桀骜,颇有舅舅的风范,为了帮着压压他的脾性,琳娘就捐了块剔透的观音坠子给他戴。
    他被刘盛悉心教养大,对金银珠玉一类也颇喜欢,见二姨赠了自己一个鲜亮物事,一时也不顽皮了,卖与她一个面子,像个小菩萨似的安稳坐着听人讲经。可惜实在没出息,听到一半,就打起了小呼噜。
    一同听经的还有别人家的夫人小姐,见他肥白可爱,睡的安稳,有几位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瑾娘颇尴尬,但隔夜瞅他睡的不够,也不忍心叫醒他,就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揣,安抚了起来。
    惠照大师早就主意了这一幕,她也不恼,听讲的人散了大半后,她从案上供奉的观音菩萨手里托着的羊脂玉瓶里,抽了片叶子,沾了些瓶内的泉水,往瑁哥儿眉心点了点。
    她念了声佛,又道:“小施主看着面善,是个有佛缘的。”
    瑾娘看她面上笑意盈盈的,提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多谢大师。”
    惠照又笑了笑,对琳娘道:“施主,若要用斋可现在往膳食堂去了。”
    琳娘与她相熟,也不拘礼,道了声谢。
    瑁哥儿方才便迷迷糊糊醒了些,一听说有吃的,就精神起来,他有些怵惠照,便小心的扯了扯自己娘的衣裳。
    瑾娘看出他的心思,笑骂了一声“小没出息的”,便转头询问琳娘意见。
    琳娘站起身,刮了刮瑁哥儿的小脸,道了声:“走吧。”
    她们坐了个隔间儿,素斋果然香润适口,因着豆腐这些年推行开了,价格渐渐降了下来,普寿寺的斋饭师傅也做出了豆腐鱼、豆腐肉,瑁哥儿吃的极香,连往常不爱的青菜都嚼了好几口,待听得自己母亲说这些俱是素的,便噎了数噎,不上不下的。
    三人笑作一团时,青青便到了。
    她此行穿着常服,面若荔枝,眼带桃花,即便穿着银灰的裙子,只戴了寻常的银篦子,也掩不住灼然的美貌。但她神情端凝,看不出喜怒,真是个木偶人儿。
    琳娘见惯了她这样,瑾娘却是隔了许久头一次见她了,见到这样儿,先在信里赞叹了一声她生的好看,随即又为这人偶样儿叹了一声。
    “姐姐。”
    琳娘哎了一声,登时立起了身子去迎她,青青早就知她怀孕,反而伸手扶她,四只手缠在一处,便顿了顿。
    瑾娘忙道:“难得见面,你们愣在一处作甚,快坐下说话吧,”
    先叙了一通旧,琳娘看她发饰全无,比以往更素,就将自己头上的碧玺簪子择了支下来要给她戴。
    青青先是推拒,之后还是收了,不过也不戴,收在了自己袖带里,难得露出些有趣的神色:“若是顶着它回宫去,被他人瞧见了就不好。”
    琳娘应了一声,又道:“我看你又瘦了些,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娘娘待我极好,只有些寻常的事需我做,那一位也不来荣禧宫,我们平日里就吟诗作对,对了前几日,娘娘还教我画画了。”
    看着倒像是还好,琳娘却有数不清的话要问她。
    一旁看热闹的瑁哥儿看青青长的漂亮,忽的来了一句:“这个姐姐漂亮,做我媳妇儿吧。”
    瑾娘忙道:“你这孩子,这哪里是姐姐,是你青青姨。”
    瑁哥儿便无奈的哦了一声。
    青青看他颓丧,就不知从哪儿变出个草螳螂,递给他玩。
    瑾娘和琳娘互相看了一眼,俱默了。
    “姐姐,我今日出宫来,还有件事与你说。”
    “你说,什么事儿?”
    “娘娘请你随着张侍郎夫人进宫一趟,和她叙旧。”
    ☆、第90章 叙旧
    琳娘随蒋氏进宫是第二次,头一次是新皇登基时,张氏晋为淑妃,得以在宫内召见家人,张家亲眷少,她便得以随着去了一趟。
    这一回,再次见到荣禧宫的肃穆雍容,她的讶异仍旧不下于头一回。楠木为梁,绡纱为帘,临近深秋,微风一过,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帐飘然而起,中间透出影影绰绰的几个宫人的身影,着实寂寥。
    由低眉顺眼的小太监领着进了偏门,就闻到了一阵馥郁的沉木香味,淑妃穿了礼服,艳若桃李,端坐于偏殿正中,青青立于她身侧,面无表情。
    “你们俱退下吧。”
    其余宫人依序退出了偏殿,待人走光之后,蒋氏及琳娘朝她行叩拜礼。
    淑妃又道:“不必拘礼,坐吧。”
    蒋氏比之琳娘更不自在,落座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她也知道此行自己不是主角,淑妃大概是要与琳娘说些体己话,她们年纪相仿,往年又有交集,自然不是自己这个后娘能比的。
    淑妃先问了蒋氏张鉴的身体近况,又问了问自己唯一的侄儿,顺带关怀了一下这个继母的娘家。随后问起了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