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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以前评价她方案时的态度,手轻飘飘地捏着纸张的一角,要掀不掀,眼睛大概扫一眼,就把文件夹扔到了桌子上,背靠着椅子,薄唇微启, 亮点不够突出,新意又太老套,勉勉强强及格吧。
那是她熬夜熬了一个星期做出来的,头发都快秃了,黑眼圈挂到了锁骨上,马上就穿过胸,到达脚后跟了,他给了一个勉勉强强。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初那个站在他办公桌前战战兢兢的苏菜鸟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这句话摔到他脸上,所以说,大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老天爷谁都不会饶过的。
她以为他会黑脸,她也想让他黑脸,然后甩门走人。
评价这么高,我以为还离及格线很远。他嘴角上扬,眉宇间的意外和愉悦简直太让人刺眼。
苏垚恨恨地咬了一口玉米,她刚才就应该给他个鸭蛋。
吃完饭你就赶紧走,我这儿地方小,供不起你这座大佛。把钥匙给我留下。她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不问自拿,这就是偷。
吃完饭还要刷碗收拾。周承泽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在她碗里, 多吃些青菜,对宝宝好。
苏垚不喜欢他后面那句话,她明明刚才说过青菜太老,他还夹给她,她把碗拨到了旁边,不再动里面的东西,小口小口地喝汤。
那你刷完碗后就赶紧走。
她如果有骨气的话就应该说碗不用你刷,现在就给我走人。可她真的很不喜欢刷碗,更何况大少爷做饭,讲究精致,碗碗碟碟用了一大堆,他自己造下的孽障,当然得他自己收拾完了再走,这没毛病,不算她没骨气。
周承泽不接她的话,看着她碗里快要见底的汤,起身去拿她的碗, 再续点儿?
苏垚在续不续之间犹豫,她刚才已经喝完了一碗,这是第二碗,如果再续,好像显得他做得有多好一样,喝了一碗又一碗。
周承泽看出她的犹豫, 这汤是用家养的土鸡煨出来的,对宝宝好,你这个阶段,想吃就吃,胖了也不怕。
这句话彻底熄灭了苏垚的胃口,她放下汤勺,抽出两张纸巾沾了沾嘴,起身离桌, 不喝了,我饱了,你收拾吧,走的时候麻烦把屋里的垃圾也带走。
她路过客厅的茶几,上面摆着两大摞的书,苏垚顺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怀孕大百科》,回了卧室,反锁了一下门,走了两步,又回来打开,没走两步,又回来锁上,最后自己被自己的反复给搞烦了,干脆把门大敞开着,她要看着他走。
孕妇的心情起伏很大,周承泽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太太近些天玩翻脸这一套玩得很顺,他自认为他观察力还算可以,可就在他以为她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下一秒就能黑了脸。他回想了下刚才的话,可能是那句胖了也不怕把人给开罪了。女生听不得一个胖字,还是在这样心情敏感的时期。
苏垚躺在床上,书没读上几个字,眼皮先沉了下来,等再醒来,屋里漆黑一片,门半掩着,泄出了外面微亮的光,她打开灯,迷迷糊糊地下床想去关掉客厅里灯,再回来睡。
刚打开门,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睡在这儿?她刚刚醒过来,嗓音软软糯糯。
周承泽从沙发上起身, 要喝水吗?还是上洗手间?
苏垚看着他身上的睡衣,意识慢慢回笼, 你回益园去。
妈说你身边不能离人,你在哪儿,我肯定得在哪儿,要么你跟我一块儿回去,要么我留在这儿陪你。
周承泽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深蓝色的睡衣,和她身上的是同款。是之前她和安和逛商场时,买一赠一给带回来的,她的是买的,赠的是他的。这种九十九块钱还买一赠一的睡衣,他肯定不会穿,苏垚买回来就扔到了衣帽间柜子的深处,没打算让它见天日,现在却套在了他的身上。
苏垚有些烦躁地揉揉头发,她一个没有起床气的人都要被气出起床气了, 我不需要你陪,我又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怎么就不能离人了。
要不我们现在打电话给妈,看她怎么说。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苏垚很想问他一句,咱们作为一个成熟有阅历的成年人,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妈妈说怎么样怎么样,还一言不和就要打电话找妈妈,那是我妈不是你妈,要告状也是我告你的状,你搞没搞清楚状况。
他低头看她看得很专注,确切地说是看她眼角看得很专注,苏垚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因为上一次他就诈过她眼角有眼屎。
苏垚装作镇定地接过水杯,没好气地喝了一口,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妈现在都睡了,所以你赶紧走,益园的大床不够你睡,你可以去枫园或者随便哪个园,总之你那么多套房子,为什么要在这儿挤个破沙发,你是不是有病?
苏垚一烦躁就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怨气,她对于那十几天的出差大概永远都不能释怀。
周承泽接过她的水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眼角有东西。就转身离开了。
苏垚觉得他肯定又在骗她,可又怕是真的,她侧过身子快速地抹了一下眼角,内心飘过一万只黑压压的家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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