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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几里开外有个小镇,名曰黄龙。小镇地处南北相通的必经之路上,素是往来客旅,络绎不绝。
暮色降临时,万家灯火起。自午时便敲锣打鼓的喧嚣在华灯初上时,被推向了高潮。
黄龙镇已经很久没有人家敢这般热闹地迎亲了。然而今日一整天,这户人家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把自家女儿的婚礼搞得红红火火,生怕无人不晓似的。当地人把大宅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想一窥新郎新娘的真容。
流水宴大张旗鼓摆了一整天,直到当家人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已是月过枝头。
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端坐在榻上的新娘子微微一动,鲜红的盖头晃动几下,不小心暴露了她曼妙的下颌线。
来人望了一眼桌上一扫而空的糕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新娘子听见了熟悉的笑声,知是熟人,又羞又恼地想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却被那人制止:“别揭!”片刻,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有些急躁,他又缓了声线,解释道,“新婚之夜,红盖头是要留给新郎官揭的。如今新郎官在这里,哪有让新娘子自己掀开盖头的道理?”
红色盖头上金线勾勒了一副龙凤呈祥的纹样,新娘子攥住盖头的手松开,转而覆在自己的红彤彤的嫁衣上:“我俩又不是真成亲,这么讲究干嘛。”
闷闷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来,禹司凤知道这一日可是憋坏了他的心上人。对着红烛无声地叹了口气,几步上前,弯下腰,双手各拎起盖头的一角,郑重地揭开红布下的真容。
任篁觉察到来人的动作,抬起头来便对上禹司凤明亮的双瞳,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突突地跳动着。她鲜艳的唇妆早就因为贪吃被蹭花了,可那双桃花眼依旧灵动清明,比头顶凤冠上的珍珠还要夺人眼球。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禹司凤盯着任篁看了半天都不说话,尴尬得后者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尖,颊上生出两抹绯色。
闻言,禹司凤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勾着唇角道:“我在想,之后真的办婚礼,我会送你更漂亮的嫁衣,更美丽的凤冠。”
“啊?”任篁没跟上他的节奏。
下一秒,她唇角的残渣就被人用指腹轻轻蹭掉:“对了,还要准备最好吃的糕点。”
因为我的心上人,值得最好的。
“你想什么呢……”任篁用指尖戳了戳司凤的眉心,警告他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还在任务中好不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遍的缘故,禹司凤的性格变了很多。
距离封印琉璃盏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那之后,任篁解散了离泽宫,由柳意欢和罗长老带着金翅鸟族避世隐居。元朗的事了结,无支祁大仇得报,对世俗本来也没什么留恋,准备逍遥度日。谁知道偏偏紫狐痴情不改,非得缠着他,要和他在一处。任篁与他们分别时,无支祁也是想尽办法躲着紫狐。
至于若玉,前些时间任篁找到了他妹妹的尸骨,他们才知道原来元朗根本没有帮若玉照顾妹妹,只是想用幻境制造出的假象迷惑他,让若玉帮自己做事。埋葬了妹妹后,若玉几乎万念俱灰,决定独自浪迹天涯。好在小银花正巧也准备外出历练,便跟在若玉的身边,两人结了个伴。
任篁找到了位于西谷皇帝镇旁的一处寒潭,和司凤两人隐居了下来。一边筹谋着帮司凤取出钧天策海,一边帮助当地人解决一些为恶的妖和人。
这次便是隔壁镇子的人来请愿,他俩才被迫当一次新郎和新娘。
被“恶狠狠”警告的禹司凤根本不怕,把任篁的手小心地包覆在自己掌中:“难道不是我们人皇阁下先以权谋私的?你若是让阿兰做了这个‘新娘’,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心思被戳中的任篁生气地鼓鼓嘴:“虽然是做戏,可是要我看着别人当你的新娘,绝对不可能!再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那个阿兰姑娘对你的心思吗?你说说你,明明就只抛头露面了几次,就被人家惦记上了。我今天要是让你俩‘拜堂’,那还得了!”
红烛摇曳,温情脉脉。
禹司凤没忍住伸手把还陷在回忆中的任篁搂进怀里,情难自已地吻了一下她的额首。
这个人,总有办法让他所有的自持都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任篁往禹司凤的怀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你肋下的钧天策海刚取出来没多久,伤口还没愈合,不要乱来。”
她现在想起前两天取出钧天策海时禹司凤脸色惨白地晕厥在地的场景都枝不住的心惊胆战。
在帮他取出钧天策海前,任篁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司凤是十二羽金翅鸟,修为和灵力比寻常妖怪强大,平时任篁也借着寒潭和各种草药帮助他强身健体。但钧天策海毕竟曾是罗喉计都身体的一部分,强行插入身体造成的伤害也非寻常药物可以疗愈的。她费劲心思从极寒之地挖来了一颗千年雪灵芝,用自己的灵力助其长大,给司凤入了药。这才有惊无险的帮司凤度过了这个劫难。
“我看起来那么虚弱吗?”禹司凤苦笑。
回答他的,是少女直白的视线。
禹司凤松开她,举手投降:“好好好,你说我虚弱,我就虚弱。咱们家,一切都听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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