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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迷迭觉得那小孩儿可怜,倒了碗茶给他端过去,小男孩却没有接茶,瞟了宋迷迭一眼,继续去抠自己已经掉了几层皮的指头。
    宋迷迭碰了钉子,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身要走,却见刘长秧朝这边走来,毫不顾忌地跨进满是稀泥的菜园,来到两人跟前。
    小兄弟,跟你打听点事,你们家主和静恩师太很熟稔吧?他的声音如和煦春风,任谁听了都不会不为所动,然而小男孩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只留了个冷漠的头顶给他们。
    刘长秧一贯脸皮厚,碰了钉子也不会回头,更何况,他可不像宋迷迭一样,只有端在手里的一碗已经凉透的茶水。他上前一步,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元宝来,递到小男孩眼皮子下面,小兄弟,你这几日见过一个女孩子吗?比你小三四岁,矮一头,或者,你见过一个男人吗?骨骼粗大,骑着匹马......
    话没说完,手里的元宝就被推了回来,刘长秧挑起长眉,却见那小男孩缓缓扬起脑袋,冲他摆了摆头,一只手指向自己的喉咙,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不会说话。宋迷迭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小男孩不言不语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是个哑巴。
    刘长秧脸上浮起一抹失望,叹了口气,却依然把银元宝塞到小男孩手里,罢了,你拿着它吧,世事无常,意外总是不请自来的,何况你一个哑巴,处事便更是比旁人艰辛。
    他想起了褚玉: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那男人会怎么对她?她在漆黑的口袋里,会不会害怕?
    刘长秧眉间愁云缠绕,叹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开,手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小男孩从下朝上看着他,眉峰隆起,像两条秀丽的青山,他唔了一声,转过身去,捡了块石头,在斑驳的墙面上划拉着。
    宋迷迭半弯着腰,脸几乎凑到墙面上,随着小男孩的画下的痕迹左右上下晃着脑袋:他画的到底是什么呢?上下起伏忽高忽低的,是山吗,还是海浪?
    宋迷迭连说了几个词,小男孩都拼命摇头,他不会写字也不会说话,偏画出来的画也不够逼真,所以急得脑门上都挂满了汗。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心神不宁,不时朝尼姑庵院门的方向瞅着,仿佛生怕被谁发现他在墙上画了这么一幅不着五六的画。
    是......火吗?
    刘长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男孩肩胛骨抖了一下,回头,冲刘长秧重重点了几下,又在那堆火焰上面加了几笔。
    这次,就连宋迷迭都猜到他画的是什么了,脑袋、身子、胳膊腿,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可人架在火上,这是在做什么?宋迷迭经常见西诏的人在篝火上烤羊羔崽子,难道这是......
    烤人?她嘀咕出两个字,在看到小男孩笃定的目光后,觉察到身旁的刘长秧身子猛地一紧。
    为何要烤人?不,难道是烤幼童?刘长秧抓住小男孩的肩膀,压着嗓子问了一句,他浑身的血流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嗓子干得快要冒火。
    可小男孩的身子却忽然软了,若不是他抓着他的肩膀,那孩子几乎要顺着墙边溜到地上。
    刘长秧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这次不用他动手,身边的宋迷迭已经抬起胳膊,于是一只透明袖箭便从她袖口钻出,蹭着墙面飞过,将刻着画的墙皮全部割掉。
    刘长秧舒了口气,回头看向院门的方向时,已经神色如常。
    尼姑庵的门外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浓眉深目,身躯凛凛,腰系玉带,脚蹬皮靴,气度不凡,看装扮便知他一定是孙家家主孙寅。
    孙寅也看到了他们,不过他只在几人脸上扫了一眼,便在去报信的男人的指引下,朝妙真的禅房走去。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刘长秧见孙寅一行人进了禅房,才对小男孩轻声安慰了一句,小男孩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把银元宝重新塞回到刘长秧手心,便忙不迭地也冲禅房去了。
    宋迷迭看着他瘦小的背影,轻道,殿下,为何他看到孙家家主,就慌得像见了鬼似的?我看那孙寅长得也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
    刘长秧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冷笑了一声,要是恶人都一脸凶相就好了,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他们的外表所惑了。
    宋迷迭心头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一个人,那是她从祁三郎那里听来的:那个人为人谦恭,明理守法,被奉为国之重器,德之楷模。
    可偏偏也是这个人,弑君篡位,诛杀异己,残害皇嗣
    她偏头看向刘长秧,谁知同一个瞬间,他也转过来凝望着她,说出的话将她刚生出的一点同情全部驱散。
    你长得不赖,不也是个鬼见愁吗。
    第74章 故事
    他还有脸说她是鬼见愁?宋迷迭胸口被一股恶气噎住,又不敢当面顶撞,只能忿忿离开。她走出菜地,来到妙真的尸体旁,看着下面被雨水冲淡的鲜血和散了一地的泥块,凝视良久,忽然慢慢蹲下身,捡起一样手掌大小的物事来。
    是观音托在手中的玉净瓶,可是现在,瓶子的外壳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细缝,露出黑色的胚子。宋迷迭将外壳小心翼翼抠掉,在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眉尖挑了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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