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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槿想,既然右列坐的是地祇,那么左列所坐便应该是天上众神了。他的目光划过虚位以待的前四席,心想:首位应是留给天君的,其次或许是风、雨、雷、云四位君使……
    想到此处,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向右首位的宵烬看去,能坐在右首位,难不成他是地君?
    文质彬彬的宵烬君偏头对那阿昧耳语了几句,立刻吸引了冯夷的目光。
    正在这时,参差执扇的动作一顿,随即以扇掩口,目视殿外,阴阳怪气地道:“哟,娘娘腔摆着大驾来了。”
    祝槿随着他的话音朝殿外看,只见一座庞大的彩檐缓缓降落下来。
    那檐子高六尺许,深九尺许,阔六尺许,檐上列着金、银、珠、玉镶嵌成的蛇纹,四面悬垂绣额。
    绣额被两双纤手挑开,露出檐内光景:九个绢花簪珠、戴簇罗头面、身穿红罗销金袍帔的女子分别手执一把彩绢扇,扇面团簇着,遮挡住了坐檐者的形容,只露出那人一角粉色裙裾。
    彩檐甫落,九个执绢扇的女子便依次下檐。围拢住檐中人的绢面次第退开,最终现出一柄彩鸨羽扇,这人以扇掩面,袅娜地下了檐子,搭着为首侍女的腕子,由对方牵引着朝殿内踱来。
    约莫走了得有半碗茶的光景,那人才踱至殿前。
    参差早把手中罗扇摇得上下翻飞,见状嘲讽道:“陆离,你是来嫁人的,还是在路上生了个孩子?”
    掩面之人这才收扇入袖,含笑睇了他一眼,对鬼君行礼道:“陆离前来恭贺鬼君祭庆。”
    祝槿微愣,这陆离沃颜朱唇,妆容、打扮、举止都是女子模样,一开口却是低沉的男子嗓音!他想起参差唤其为娘娘腔,不禁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陆离抬步入殿,目光瞥及端坐右首位的宵烬,面上的笑意忽地敛去几分,驻足在那里。
    鬼君见状,问道:“陆离君何不落座?”他语带戏谑,还十分好心情地拈起一枚杏子,放到鼻间嗅了嗅。
    陆离很快掩饰住失态,他摇着手中的鸨羽扇,柔柔笑道:“君上如此列席,却是何意?”
    参差闻言,也笑着搭腔道:“是了!这新任地君坐在前任的下席,像什么样子!宵烬哪!还不快给陆离君让位!”
    宵烬闻言,并无反应,只垂眸安坐。反倒是陆离,又睨了参差一眼,莞尔道:“宵烬君于陆离乃是尊者,坐上席也是该的。”
    他随即又朝鬼君笑道:“怎好因这点小事,搅了君上的宴席,是陆离方才太不懂事了。”说着,便毫无芥蒂般痛快落座于右二席。
    参差边啧啧有味地啃着李子,边应声道:“就是了!我这表弟虽然是不成器,但这些年一直收容你在地府,没把你赶走,嘶,好酸啊,好歹呢,也算是对你有恩哈!”
    陆离闻言,凉凉看向他,手中的鸨羽扇摇得肃肃生风。
    参差亦拿起罗扇,学着他的模样,扇了几下,挑衅道:“怎么?”
    陆离冷笑二声,不再睬他,扭头朝殿外看去。
    殿外,乍起风雨,如晦如嗥。
    沉沉积云之中,降下一皂一青二道身影。凄风苦雨将殿外侍立的宫人吹浇得好不狼狈,而那二色身影,袍袖当风,不沾滴雨,翩翩落地,卓然如鹤。
    他们落地的一瞬,风雨骤歇。原本被吹淋得东倒西歪的宫侍这才松下口气,互相搀扶着重新站起。
    鬼君哼了声,扬声道:“二位神使好生气派呀!”
    皂衣男子先一步跨入殿中,拱手道:“天君正在闭关修炼,无法应邀来宴,特命我等代他前来恭贺鬼君祭庆。”
    合欢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她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时隔多年,再遇到业已反目的故人,有什么感想啊?”
    祝槿直觉此话并非是对自己所讲,然而,良久过去,那男声也不曾回话。
    合欢啧舌道:“怎么,你也哑巴了?”
    就在合欢说话之时,那青衣女子亦已踏入殿中。她生得清丽秀致,头发高高绾起,作利落的男子打扮。及至殿下,致礼道:“明媚前来为鬼君庆祭。”
    鬼君道:“请雨使入席。”
    明媚一揖,朝左四席走去,经过容与和参差之时,她微微颔首示意。
    容与瞥她一眼,依旧坐如磐钟,倒是参差十分熟稔地朝她笑道:“阿明姐姐好啊!”
    明媚蹙眉,径自落座。一抬头,就迎上了正对座河伯饶有兴致的眼神。见她看来,冯夷勾唇道:“美人宜笑不宜颦,雨使姑娘还是眉舒时美些。”
    明媚蛾眉立时更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旨酒宴在《礼魂》的奏乐声中开始了。
    首先是编钟奏鸣,如流水回风;紧接着,是琴瑟和声,与钟鸣相交织;随即有人以手击鼓,闷而绵的鼓点与乍起的箫笛笙竽之声兵刃相向,又一同花落水流而去……
    乐声之中,数百红裙鬼女四面涌来,在殿心列队成五瓣花状,徊跹起舞。轻薄的红纱勾连出扶桑花摇曳的情状,从半开半掩到绽然盛放,最终颓败成一地红泥——鬼女的红裙零落,露出其中的青色内衫。
    歌舞之间,鬼君道:“看盏。”
    侍立在帘帷外的宫人立即举袖高唱道:“绥酒——”
    客席畔的宫人立马酌酒入卮,席上列宾亦纷纷随之举杯。
    鬼君道:“以我旨酒,敬酬来宾,诸君自便。”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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