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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进藏
香港回归的幻乐气氛还未淡去,曲颂宁就听着一曲《青藏高原》,跟着父亲曲知舟坐上了西去格尔木的火车。
从汉海去往西藏,就这么一趟车。火车开了整整两天两夜,车上餐食一般,卧铺也不太舒坦。同行的除了父亲曲知舟,还有邮电设计院的工程师老赵,曲颂宁跟他们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戴着耳机坐在窗边,闲看窗外风景。
越往西边天越蓝,从车窗外扑进来的风也越大,当一阵浩浩荡荡、如同百万雄师的大风吹过之后,火车渐行渐缓,最后停了下来。格尔木到了。曲颂宁踏出火车站,站北望南,巍巍昆仑訇然入目,日照下,山顶雪光冲天,简直敢与太阳争辉。
经顾蛮生改造过的walkwoman质量□□,三年过去了音质不逊当年,李娜的歌声脆亮又悠远。只不过,如今亲眼一见,才知道歌里的“庄严梦幻”到底是泛泛其词了。遥望山川与蓝天,他只觉得荡气回肠。
为给青海驻军汽车团提供补给,格尔木到拉萨沿途设有各大兵站,他们先坐汽车抵达了格尔木兵站,准备在那儿出发去唐古拉山口。身为邮电部干线建设管理中心的负责人及此次工程的主要设计者,面对海拔最高、施工最难的唐古拉线段,曲知舟带着图纸主动请缨,哪知道出师未捷,还没抵达格尔木兵站,已经连气儿都喘不上了。据同行的青海邮电局的员工判断,这是严重的高原反应引发了肺气肿,得马上折返送医。
海拔2000多米的高原腹地,却是整条兰西拉光缆干线之中海拔最低的地方,此项工程的艰险可见一斑。曲颂宁只得代父出发,跟着工程师老赵先抵达了兵站。老赵就是青海人,朴实健谈,他向曲颂宁介绍说,参与格尔木至唐古拉线段光缆铺设的是驻军青海的解放军汽车团,据安排,晚些时候该团的一位连长会来接他们去唐古拉,顺路巡线。
当天夜里一下来了四辆军用吉普,方方正正的大骨架,一溜儿排开,非常威风。一个男人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他就是汽车团四连连长程北军。程北军瞧来三十出头,着一身挺拔的军装,肤色深似淤了一层泥,整个人都与这片高原同一威严。曲颂宁听这儿当兵的都管他叫程连长,恭恭敬敬的。
差不多同一时间,临夏县内骤雨连日,山洪暴发,程北军本来打了申请报告要上前线防洪抢险,没想到任务是来了,却是派他带着自己的兵进高原当施工队。开石挖沟那是工人干的活,杀鸡焉用牛刀,他心里有点意见。
及时调整心态,准备前来迎接邮电部来的专家,没想到只看见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身架子上剔不出几斤肉,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程北军以貌取人,当着曲颂宁的面,皱着眉头问左右:“这就是邮电部来的曲教授?”
老赵道:“曲教授因高原反应送医了,这是曲教授的儿子,曲颂宁。程连长你就管他叫小曲吧。”
“我叫曲颂宁,程连长还请多关照。”曲颂宁也自知担不起“专家”二字,微微躬身,特别客气地朝程北军递出手掌。
“当兵的粗人不兴这套。”程北军将曲颂宁递来的手掌拍开,扭头指挥一个士兵道,“给我的车都加满油,明早七点上路。”
高原天亮得早,七点还没到,白花花的阳光就兜头照脸地泼了过来。曲颂宁起了个大早,整理好自己的双肩包,来到兵站门口。没想到程北军比他还早,四辆加满了油的吉普已经整装待发。
程北军朝曲颂宁走过去,冷淡地瞥他一眼,开口就问:“药吃了吗?”
曲颂宁愣怔一下:“什……什么药?”
“红景天口服剂。”程北军显得颇不耐烦,扭头就冲一个士兵勾手指,“快快,拿一支过来。”
红景天是有名的藏药,就是用来预防高原反应的,曲颂宁离开汉海前已经被母亲叮嘱服用了好几天,便道:“我身体挺好,这支给赵工吧——”
“好什么好?别瞎客气,一人一支。”程北军再次不耐烦起来,“从这儿到唐古拉兵站,至少跑半天,要翻昆仑山,要跨可可西里,最要命的就是五道梁。没听过一句话么,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就你这小身板——”停顿一下,他低头,一双炯亮的眼睛似探照灯般上下照了照曲颂宁,“我看,难!”
听话服下了口服剂,曲颂宁坐副驾驶,程北军亲自开车,载着他和老赵打头出发。老赵坐后排,伸长脖子前后看了看,好奇地问:“连队没有驾驶员吗?还劳程连长亲自跑一趟。”
“轮换着来呗,这得开十来个小时。”程北军往嘴里叼上一根烟,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一下打着了。他重重吸一口烟,徐徐喷出一口烟雾,又一抬手,把烟盒扔给了坐在身旁的曲颂宁。
“我不抽烟。”曲颂宁坐姿笔直,一板一眼地摇了摇头。
程北军不喜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不喜跟一身书生气的陌生人打交道。他一介武夫浑身不自在,开口都结巴了:“那你、你你问问你同事。”
曲颂宁照办,扭头问坐身后的老赵,“赵工,你抽不抽?”
“我来一根。”赵工是个烟民,自带打火机,可连着几下都没打着,火苗扑簌簌地跳动一下,很快就灭了。
“你那打火机不行。”程北军将自己的打火机往后一扔,“高原有专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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