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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喝药这个词,嵇雪眠瑟缩了一下,段栖迟刚想问他怎么了,转念一想,他不爱喝药,怕苦,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慢慢挑着头发顺下去,很想开口哄他两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当着将士们的面,否则嵇雪眠指不定又生气了。
    这个闫明,不好好当他的督察使,天天盯着这些事。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备马,现在就回营。
    坡脚下,姗姗来迟的庞英领着几名军士御马赶了过来,翻身下马,见到这一场景,面上无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摄政王您您不要为难我们大人!都是我的罪过,您罚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们大人身子病弱,经不起折腾啊!
    庞英膝盖一弯,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实心实意地求饶。
    眼前跪了一地身穿银铠军袍的男人,嵇雪眠怕他们误会,根本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温热稀薄的呼吸起起伏伏,睫毛一直在段栖迟喉结处扇动,抖个不停,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等着段栖迟发话,段栖迟突然一把抱住嵇雪眠,用力之大,在嵇雪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嵇雪眠皱眉,王爷做戏也不用做的这么全?
    段栖迟暗暗搂着他的腰,右手拉着缰绳,你属下比猴子还精,不做的真一点,他们就知道方才是你手下留情了。
    马跑远了,段栖迟的声音远远传出去:谁犯的错,谁来承担,哪个敢替他求情,军法处置。
    嵇雪眠隐约听见沈敬和庞英几个人吵骂了起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谁也不让谁,竟然传来兵刃相向的锵嚓声。
    一路颠回了营地,段栖迟架着马直接把他带回了帐篷里。
    嵇雪眠骨架子酸,只一条腿迈了出去,就被段栖迟搂着腰扛了起来。
    抱着搂着,动作极其亲.昵越距。
    嵇雪眠心里想着要跳下去,脑子里却一张一张闪过思虑。
    庞英闫明灵音兰慎。
    他身边所有的人,除了他,没有不畏惧段栖迟这位摄政王的。
    明面上看,他确实可以针对自己,不许别人给自己求情,也可以一气之下杀了他们,也没谁敢追究他的不是。
    这位摄政王是有多么自负,嵇雪眠心知肚明,不能再清楚了,他抛下滔天的权势来南疆这荒芜之地打仗,他要的是战功赫赫,还是绝对无可匹敌的天下共主之荣?
    不管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也都比不上嵇雪眠一人难对付了。
    嵇雪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万一段栖迟真的追责,谁也跑不了。
    只见段栖迟几步走回卷帘前,撩开帘子,把嵇雪眠按在幔帘后的矮铺子上,我的肩膀还疼着呢,雪眠,你是不是应该赔我些什么?
    嵇雪眠眼皮微挑,赔你什么?
    段栖迟笑笑,则是回身,翻翻找找,取出一摞略有些陈旧的奏折,一张一张摆在嵇雪眠面前。
    奏折上的笔体清秀劲瘦,一看就是嵇雪眠的手写出来的,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并不狂狷,极其稳妥,却带着折戟销铁的决绝,一点也不温吞。
    另一个笔体,显然出自皇帝宣沃,不算稚气,反而在细枝末节处精细用心,用笔大胆。
    嵇雪眠认得,他挑出的这几张,都是他和皇帝平日里写的,没有特别的机密,大概内容都是关心至上。
    王爷叫人搜了我的帐篷?嵇雪眠语气平静,不像是疑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段栖迟并不否认,例行检查而已,大人是皇帝的老师,握着一把折子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想知道,思之成疾四个字,是出自大人的手笔,还是小皇帝的亲谕?
    斜阳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嵇雪眠的脸上,那双淡薄的唇没有颜色,唯独一点血色蔓延开来。
    嵇雪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还有血迹,那双眼睛好看却遥远,氤氲着凌傲的光芒。
    嵇雪眠淡然,君臣之间,礼数是至上,宣沃年纪尚小,对礼数认识不周也是情有可原。
    雪眠,段栖迟俯身下来,叹了一声气,你从未对我说过这样亲密的话。
    嵇雪眠摇摇头,你我亦是君臣有别,宣沃是我的学生,我娇纵他理所应当。王爷的心胸岂是未及弱冠的孩童可比的?王爷若是想听,我也可以说与王爷听。
    我不听,我要你写给我看。段栖迟把一张纸拍到他面前,伸手拿了墨砚,写我的名字,不写这几个字。
    嵇雪眠恭顺地垂下眉眼,王爷的名讳?臣不敢写。
    段栖迟低声劝.诱他,为什么不敢?我又不会吃了你,就算你哄哄我,还不行吗?
    臣没有这个特权。嵇雪眠拒绝。
    段栖迟见他又拼命地把自己推到一边,也没有不耐烦,就是一直和嵇雪眠对坐着,等待。
    等到沈敬和庞英的声音出现在帐篷外,也就才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两个人通通跪在帐篷前,高喊着摄政王,请求发落。
    段栖迟这才出声:来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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