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千野一个人走在王宫偏殿的小径上,这是通往窕窕寝宫的必经之路。
他一路走来虽然步伐稳健,面色沉静,但内心深处无来由的紧张却让他口干舌燥。他有点厌恶自己,却又放任自己到窕窕这来寻求安慰。他其实会害怕她睁着碧绿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穿他突然而至的原因和内在的焦虑。她的眼神会穿越他的皮肤,直抵骨头深处的不堪和黑暗。
对,窕窕长大了,她不再是怯生生拉着他衣袖的小女孩。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从一只温柔的小白兔变成一只狡黠却不失温柔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的神态自然,瘦小的身体有点瑟瑟发抖,看起来柔弱至极。可谁能想到它已经设置好一个个陷阱,眼睁睁看着他这只已经误入歧途的大熊,在陷阱的边缘徘徊。不管怎么挣扎,大熊它一定都会跌进那掩盖着鲜花和蜂蜜的陷阱。
“我怎么总是觉得窕窕是小狐狸呢?”千野自嘲的想打碎自己的幻想。
一定是他前天下午猎到了一只有着光亮皮毛的小狐狸,漂亮光滑的火红色的毛皮让他爱不释手。摸着摸着他就想着这张小狐狸皮他一定要请大娘做一张披肩,挂在窕窕的肩膀上。
她从那年落水以后开始变得很怕冷,一旦西域的冬季来临的时候,她都穿的厚重的大衣龟缩在房间里。偶尔还会将冰凉的小手伸进他的袖袋里。不管他怎么皱眉她都没看见,自顾自的言笑晏晏。可是那种冰凉又酥爽的感觉,却总让他觉得下腹一紧。
这不,他生日一过就意味着秋天快过去了,西域的寒冬又要来临了。
“窕窕”,千野走进熟悉的寝殿,他吸了口气,沉声的叫着。
“千野大人,公主正在洗澡,麻烦您在此等她”贴身侍女小风奉上果汁就笑着退下去了。徒留他一个人坐在微凉的长廊边。
每每千野到来,小风只巴不得自己隐身,让这位大人能多陪着小公主。普天之下只有千野大人是公主的朋友,也只有他能让她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尤其这两年,公主明显情犊初开,看千野的眼神都快化出水了…她可不愿意在一旁当个讨人厌的太阳…
西域女子大多落落大方,男女禁忌不如大含那么严谨。民间未婚男女在一起弹琴跳舞,跑马游山,打情骂俏那都是寻常事。窕窕周遭的侍女们偶尔也会单独对他打趣说笑,但是只要他不发一语,露出尴尬而害羞的笑容,她们就会识趣的退下。
龟兹王宫谁不知道千野是国王意定的佳婿,和小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双小儿女等着年纪到了就奉旨成婚。
小风和窕窕公主一同长大,她最常见到她的寂寞和孤独。以前窕窕也会拉着她哭着抱怨为什么她不能像她的妹妹们一般,可以快乐无忧的出宫玩耍,甚至还能坐着马车去邻国参加宴会。虽然小风也不知道国王为什么总是以安全名义要求窕窕公主不准离宫殿太远,却对珍珍公主、灵灵公主的“安危”不甚挂心,由得她们到处闲逛。
“窕窕,你快洗好了吗?我只是想和你说会话”千野一人在走廊徘徊了几圈,终于忍不住无聊的等待,他走到寝殿侧后方的窗子前的敲了敲某扇窗户。
这个寝殿就像他另一个家一样熟悉,他知道窕窕洗澡的地方就在寝殿侧后方,那里有一方小小的天然温泉池,源源不断的热泉水会从山脊深处的洞穴中沿着山脉一路流淌到这间皇宫最偏僻的寝殿。
窕窕落水之后留下怕冷的病根,他便拐着弯使法子央求他的国王姑父将窕窕的寝宫搬到这处。这里虽然偏僻但不容易受打扰,偶有在宫殿小住的外史也绝不可能会偶遇到窕窕。尤其靠近这处温泉,冬天的时候窕窕的寝宫连地板都有些许温热气,即使寒风袭来也绝不会冰凉得刺骨。
是的,他的小姑姑现今是龟兹王的阏氏,龟兹王宫内所有的公主和王子都是他的表弟表妹,唯独窕窕…不是他的血亲,却比血亲更亲密。
“千野哥哥,你想说话的话,你就直接进来好了!”窕窕怯怯的声音从窗子里传过来。
“我?进来?”千野有点迟疑,窕窕已经15岁了,大概从七八年前他们就渐渐有了男女之别。尤其是他,这几年身边已经好几个朋友告别童子之身了,喝醉酒后还会讥笑他怎么有媳妇却还是个嫩伢。
在那之前,他终究还记得总是被小姑姑强制留在宫殿,被迫和窕窕同吃同睡。他是一个不太会说话,但绝对称职的玩伴和兄长。他会领着窕窕一起去池塘里抓鱼,去树上掏鸟蛋、摘果子。还会扮鬼吓唬小侍女们。晚上玩累了,他两就会在一个木桶洗澡玩水,然后一起入睡。
龟兹的水源并不多,尤其是旱季来的时候,河流湖泊都g涸,动物们都没有水喝,宫里贵人们对于两个小孩用一桶水泡澡毫无异义。
“好久没和哥哥一起玩水了”章迢迢的声音软软的,被氤氲的水汽泡得娇柔妩媚,带着点不欲被人知的雀跃…
千野听着就觉得有点脸发热,好像有什么小虫子在咬他的脸,连耳朵尖都有点灼热感,他内心警钟长鸣,总觉得这样不好,好像会发生什么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但他不知为什么他的脚一点都不听他的指挥,好像它们是有生命一般,自行还是一步步走进去了。
千野来找窕窕的原因,其实是不堪的。
今日晚餐时千野和他的朋友们都在骏马楼喝酒。在场的都是十几岁的龟兹贵族少男少女。好不巧他的好兄弟巴苏尔和他的表妹珍珍躲在茅厕边的角落接吻被他看到了,千野在夜色中看到珍珍的红唇鲜红而湿润,闪着潋滟的光芒,那双痴痴望着巴苏尔的那双蓝色眼睛里饱含着羞涩、有憧憬,还有浓浓的爱意…
千野感觉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挫败感和失落感击中了他。突然什么兴趣都没有了,肉不香了,酒不醇了,众人的谈笑声刺耳了…
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借口离席,他一个人骑着马乱晃,被晚风吹凉了混乱的思绪,这才渐渐清晰自己应该是在“羡慕和嫉妒”。
羡慕巴苏尔又领先他一步,嫉妒巴苏尔能被人这样深深的爱着…
他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里突然想要寻找一盏温暖的明灯。索性不管天色已晚,从马背上的小包裹里掏出那件火红的小狐狸皮披肩就往王宫里急驶去。
窕窕一向比他聪明,而且她看过那么多书,说起故事来头头是道,她一定能告诉他怎么处理这复杂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闷闷的失落感,而窕窕一定能帮他。
“但是,如果窕窕看着我的话,我…就…敢不敢亲她呢?那她会哭吗?还是她会像珍珍一样迎合我?这样我就不比巴苏尔差了吧?
千野头脑里好多好多乌七八糟的念头飞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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