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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偃甚至一点视线都懒得施舍给他。
他在看着郁九初,虔诚得好像在看自己全部的信仰。
郁九初,又是郁九初。郁九初为什么总是要抢他的东西!为什么!
郁玉的脑海里充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内心被各种阴暗的情绪所充满。他压抑不住,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压抑,迈出两步,已经抬起了自己的手,就想往郁九初脸上打去。
郁九初不闪不避,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闪着一丝嘲弄和揶揄。
郁玉再忍不住了,那手就要落下,却被人死死拉住。
他回过头,看到那是……他的父亲。
一向最疼爱他、宠溺他的父亲,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说:“你怎么能对着你哥哥动手?陆先生还在和他说话呢。”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郁玉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好像忘了,他以为偏爱他,偏宠他,只对他好的的爸爸妈妈,其实也是生意人,也看中利弊。他所获得的一切,并非是无偿的,暗中早标好了价格。
这个世界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啊。
千百种滋味一同涌上,郁玉思绪愈加烦乱,甚至呼吸不畅。
陆风偃原本还在半跪着,这时便站了起来。他身量很高,比郁父高了一头,身上气势极盛,他冷淡地说:“郁先生,您这个小儿子,似乎被教育得很不怎么样,没什么文化,举止也比较粗俗。”
这是郁玉之前说郁九初的话,这时被原样又丢了回来。
郁父陪着笑脸道:“是的是的,郁玉是被他妈妈惯坏了。九初是个好孩子,九初从小就懂事。陆先生和我们九初什么时候认识的?”
郁玉原本就已经喘不上气,这几句话好像是最后的稻草,重重压在了他身上。他眼前猛然一黑,已是昏了过去。
郁母尖叫一声,然而在这个时刻,她的选择是捂着嘴惊恐地后退一步,甚至没有试图去抱住她跌落在地的儿子。
郁父训斥道:“叫什么?还不赶紧把他送医院去!”面上带着些恼怒和不自在。
他在恼火自己因郁玉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却没有想到,这所有的客人,若不是郁玉,他根本就请不来。
闹剧一场。
郁九初海豹鼓掌,笑呵呵地说:“精彩,精彩,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呀。”
他拍了拍陆风偃,道:“老呵,交给你个任务,送这位小郁先生去下医院,总不能让人在这儿躺着吧。”
而后,他反身而立,看向了郁父郁母两人。他抬了抬下巴,说:“谈一谈吧,两位。”
早该如此了。
——
他们在郁父二楼的茶室里。
这原本是原主的房间,后来,原主搬出去了,便改成了茶室,根本没有给他保留一下房间的意思。
郁父满脸惊疑,郁母战战兢兢,两人观察着郁九初的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父在后面推了郁母一下,后者抿了抿嘴,走上前来:“九初,你跟陆先生怎么认识的啊?”
郁九初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里有些凉凉的笑意。
郁母瞬间变得眼泪汪汪:“九初,你还在怪爸爸妈妈吗?我们过去是真的没办法。妈妈知道,你一直埋怨妈妈小时候把你养在了爷爷奶奶家,可是妈妈又能怎么办?那时候爸爸妈妈过的都是苦日子,我们拼命赚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啊!你不能不知道感恩啊!”
郁父也道:“九初,人不能总揪着过去那些事不放,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爸爸对你还不够吗?你说进娱乐圈,我还不是马上送你进了?这几年为了你那个工作室,爸爸往里面花了多少钱?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总记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爸妈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也到了你回报家庭的时候了,你就不能懂事点吗!”
郁九初就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他们总有理由,总有借口,总是在说「为你好」,说到最后,就是「你不能不知道感恩」,或者「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就好像,已经发生的事,已经尝过的痛楚、掉过的眼泪、受过的伤,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足以揭过。
就好像,他们是真的为了他好。
就好像,他们真的爱他。
可能是谎话说得多,他们自己都信了。
很奇怪,心都好像变成了两半,一半跳得飞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恨不得从胸口里蹦出来,另一半却是平静的。
郁九初在内心里叹息着道:“你还在啊。”
他想,那个原本的郁九初,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沉默几秒钟后,郁九初看着郁父和郁母,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开口道:“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郁母叫道:“怎么不是,你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身上流着爸爸妈妈的血,这件事你永远都否认不了!”
郁九初缓缓道:“都说妈妈总能认出自己的孩子,你真的,认不出来吗?”
他坦然地看着这两人。
这一刻,他不是书中创造出来、却又真实活过的那个郁九初,他就是他自己。
郁母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看着郁九初的眼睛,突然就愣住了。
“不,不,不可能……”她喃喃道,一边说一边摇头,踉跄着后退,几乎是尖叫着说,“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你是谁,你不是九初!你不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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